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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生心道,你读书的时候要有这种求知精神,期末数学也不至于只考84分。
“干嘛不理我,”许是他目光中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,妹妹后退了一步,“不会你一开始被拒绝了吧?”
她的后背抵着料理台,差点撞上垒在一旁的乐扣保鲜盒。柳生虽不是参谋,却在她进门时就料到会有这一出。大抵一家人的个性也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,真田古板如斯,却有满院乱跑的侄子,他妹妹毛手毛脚,也就没什么稀奇。他心里这么嫌弃着,表情却没怎么变,径直绕开她,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,是先前柚木推荐的口味。
“想吃的话也可以。”
妹妹大喊一声遵命,心满意足地跑了。
柳生的思绪回到柚木方才播报的新闻上。关于仁王的今日遭遇,他所知道的其实比她更多。学期尚未结束时他就听说对方寒假要去邻居家小住,“准确说是被寄养了”,话虽如此,他的表情却全无寄人篱下的落魄,仔细看倒还有一点得意。
柳生心想,我是不能理解:“所以呢?”
仁王不答,反倒话锋一转:“所以过年的时候,她会和柚木一起去庙里参拜吧?”
“这个暂时无法确定,”柳生推了推眼镜,决定日行一善,让局面变得更胶着一些,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,幸村之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。”
“哦?”仁王侧过脸来打量他,“幸村还说了什么?”
“他问我相不相信,”柳生坦荡磊落,毫无顾忌地回应他的目光,“‘只要缘分到了,想见的人,在哪里都会相见。’”
这段对话发生在期末考最后一天,上午考试刚刚结束,午休也还没有开始,大家都涌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打雪仗。风纪委员长尊重初雪、体贴同学,嘱咐他们过一会儿再下楼抓人。同年级的诸位委员多少也想下去玩玩,遂在工作群里装死,把点名巡逻的任务推给真田柳生。柳生也有他的变通之道,先去图书馆换了本书,又去科技楼溜了一圈,然后意外在废旧广播室里撞见了仁王。
他隔着门便听见音乐声,敲敲门,里面的声音停了:“你不去玩雪?”
靠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人见了他,屁股往边上挪了挪,上半身还歪着,很没诚意地让了座:“太冷。”
他心领神会:“是没人一起吧。”
“没人,”仁王就驴下坡,懒洋洋瞥他一眼,“毕竟风纪委员要以身作则嘛。”
柳生装没听见。“还有十五分钟,真田会去各班点名,”他低头看了眼手表,“你走吗?”
真田在风纪委员会的战绩和他在网球部的战绩一样显赫。据说他曾在期末考期间抓获三个偷偷下楼打篮球的男生,处理方法是让他们在楼下打到天黑。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,海风咸涩,汗水浸透了衣服,又析出小小的结晶。晚上七点离开球场的时候,三个男生的反应是这个夏天不想再碰篮球一次。当时仁王还说,这招可以拿去对付赤也。
“让他在游戏厅打到天黑吗?”丸井吹了个泡泡,“那小子应该开心都来不及吧。”
以毒攻毒莫过于此。虽然他们都觉得这种损招绝对是幸村出的,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,显然还是不要被真田抓住为好。仁王老老实实地跟他从广播室走出来,沿长廊横穿小花园,因冬枯萎的紫藤萝覆满雪花,被远处飞来的雪球击中,便从头顶簌簌落下。仁王双手插兜,四处张望,偶尔说几句类似“哟你女朋友被人攻击了”“哦她又扔回去了”这样无关痛痒的闲话,他只当是耳旁风。
绕过一个弯,走到教学楼下面,刚才念念叨叨的人突然不说话了。柳生抬起头,这才发现早川和幸村就站在e组门前的走廊上聊天。从他的角度,正好能看见幸村的脸,精装书递到半空,一个不放,一个不接,就这么僵持住了。柳生看了也好笑,想起大概是哪位外国作家说过,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,一借一还,一请一去,情分就这么结下了。
他正想回头调侃仁王,却听见他问:“现在也算上课时间吧。风纪委点名的时候,管不管串班?”
“按照一般情况是会的。”柳生颇为诚恳地说,“如果对方是幸村,可能要斟酌一下。”
“那你们可该好好反省下了,”仁王张嘴开始背诵历史书上的句子,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。偏袒部长,不可以哦。即便是网球王子也不可以。”
抬起头的一刹那,如同茶杯倾斜了角度,仁王方才盈满嘴角的笑意,此刻已经所剩无几。柳生观察他的微表情,觉得很有趣:“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?”
雪球从远处飞来,贴着柳生的鼻尖,堪堪擦过仁王的耳朵,然后咚的一声砸在廊柱上。仁王立刻俯下身来,团紧一个雪球,重新扔了回去。
“这是仁王版本的镭射光束。”仁王说。
柳生心道,你这分明是睚眦必报。
“我又不是你,”仁王见他没有反应,这才捡起刚刚的话题,绿松石般的眼睛闪烁着熟悉的、热身结束时的光,在冬天幽暗的楼道里静悄悄地亮起,“你多主动。”
柳生对他多年的搭档相当了解。他知道仁王一贯口是心非。面上不声不响,行动比谁都快。他坐在床头听柚木碎碎念,心绪也变得很慢,慢慢地想起期末考那天的对话,想起仁王的评价,“你多主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