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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出了海鲜市场,大街小巷乱逛。早川手里提着带给柚木的鲣鱼干,走到后来,走不动了,就说要把礼物扔掉。他说别啊,柚木不可怜吗,你都跑出来玩了,她还在东京关着。早川沉吟片刻,看看鲣鱼干,看看他,似乎不满这个回复,最后冒出一句话来:“那你背我。”
仁王几乎疑心自己听错,直到被早川踹了一脚:“不然我就把袋子扔了。”
不是,两者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。他看着她,她依然是那副表情,微微笑着,晃晃脑袋,莫名其妙开始哼歌。哼了一段,仁王才确定,她大概是有点醉了。
“想要我背就直说呗,”蹲下来时,他忍不住调侃她,“拿柚木做挡箭牌干什么。”
“就不直说。”早川环住他的脖子,凑到他耳边问,“你不会摔跤吧?”
“……你不乱动就不会摔跤。”
高知到底是小地方,过了晚上八点,路上几乎没人。他背着早川走过沙滩,走过小时候常去的街机厅,走过开了十多年的超市,走过灯火通明的派出所。一盏一盏的路灯间隙里,影子变短、变长,又变短。两个脑袋凑得很近,几乎要融化在一起。
“我还是很好奇,”他绕过转弯角,“你是怎么找到我老家的。明明没告诉过任何人。”
“心有灵犀一点通,”早川大着舌头,话却说得很严肃,“因为我了解你。”
“真的?”
“骗你的。”她根本没打算瞒着,“你不说,雅美姐不会说?”
仁王乐不可支:“你怎么问的?”
“我说你故弄玄虚,拿这个问题吊着我,装神秘。雅美姐在电话里把你大骂了一顿,说青春期的小男生就爱装样,叫我早点把你踹了。”早川腾出一只手来玩他的辫子,“不仅如此,她还买一送一,把你从小上的学校、喜欢去的地方都告诉我了。”
“原来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。”他叹口气,“亏我还对她那么好。”
“真的吗?她说了好多你的坏话。”
“讲来听听?”
“那怎么行,”早川摇摇头,“反正我都记住了。”
他拖长声音“哦——”了一声,等她自己憋不住了,一句一句讲给他听。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,也不知道仁王雅美的脑子是拿来干什么的:上小学第一天搞恶作剧把同学的书包藏进厕所结果被叫家长、十岁那年离家出走最后迷路只能拿身上最后的钱给她打电话、周末作文来不及写在网上抄了一篇却和同桌抄得一模一样……他听着听着,被自己的过去无语到,简直想喋喋不休越说越来劲的早川从背上扔下去,却听她喃喃道,早点认识你就好了。
“你上回还说,早点遇到就早点倒霉。”
她被他冷不丁的提醒呛了一下:“是早点认识小时候的你!不是国中的或者现在的你。”
“小时候的我可不会背着你走。”他故意松手,听见她在后面“啊”地叫了一声,“会把你这样扔下去。”
“那我肯定会和你打一架。一开场就把你打趴下,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。”
“然后长大了再来追求你?”他顿了顿,“听起来好像是我们赤也会拿的剧本。”
“我先下手也不一定啊。你想想,多好啊,一起长大。”她把脸靠在他的背上,无端感叹,然而具体是怎样的好,却也没有解释。仁王不搭腔,心里琢磨着雅美究竟对她说了什么,却听她轻声道:“一个人长大,很无聊吧?”
“雅美姐说,那时候她升学要紧,雅纪又刚出生,一个都不能耽误,叔叔阿姨忙不过来,就把你送回四国老家读小学了。你算是奶奶带大的,村里就你一个小孩子,每天骑五十分钟自行车上学,翻山越岭的。五年级的时候奶奶过世,你还一个人,在街上的亲戚家住了一年。”
“说得跟我爸妈亏待我似的。”仁王心里一软,面上却笑道,“哪有你形容得那么可怜。我奶奶对我可好了。”
“不然你干嘛成天搞破坏,不就想引起大家注意吗。”
“你怎么不说我天生蔫儿坏呢?别什么都怪给原生家庭,”他把早川往上颠了颠,胳膊环得更紧一点,“不过是喜欢恶作剧,人之常情好吧。你要和我一块儿长大,说不定辫子都被我剪了,早上开开心心去上学,晚上回来和家长告状,要找隔壁小鬼的麻烦。”
“我才不告状呢。”早川冷哼,“你剪我辫子,我给你剃个光头,看看谁厉害。”
仁王吹了声口哨:“你厉害,未来的风纪委员长。”
“说到风纪委员长,下次把你变成真田的事情告诉他。”
“我为什么变成真田?还不是为了给你这个未成年人买酒。”
把清酒和汽水兑着喝还能上头的人不说话了。过了一会儿,她才伸出手来,揪了揪他的辫子: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那一点点酒精的气息缠绕着他,秋风凛冽,像是未经勾兑的酒浆,早川的声音混在风里,听起来又认真,又遗憾。他正想说别这样,搞得像告别演出。不知为何,竟开不了口。眼睁睁地往前走,走过两三间打烊的店铺,在道路尽头停下了。前面是十字路口,红灯。灯光映在右手边的店铺招牌上,将那一串花体英文晕染开,仁王眯起眼睛,努力辨认上头的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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