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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姐笔下的故事像是断裂的刀片,锋芒刺破微微泛黄的纸面,从外部切割着她的身体。
“现在不后悔。”她说,然后重新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。
早上扎头发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事。发圈“啪”的崩断了。清脆的一声,清脆得就像十四岁那年,早川明理用被玻璃划伤的手给妹妹扎头发,因为用力过猛,手筋突然崩断一样。也是“啪”的一声,早有征兆的,同时无端的断裂。
她愣了一会儿。翻箱倒柜寻找皮筋,未果,眼看着来不及了,只好给崩断的发圈打上结,随手扎好头发。一路匆匆忙忙,跳上去学校的公交,踮起脚来够拉环,又是“啪”的一声,头发再次散了。
她当即跳下公交车,到路边理发店剪头发。清早,理发店还没有开门,她站在门口喝光了一瓶牛奶,沿着后巷一路往下走,到海边,看见一个拖着轮胎跑圈的学生。乱糟糟的头发像海带,经过她身边,问她几点钟。
“九点了。”她睁着眼睛说瞎话。
海带爆发出一阵“啊啊啊”的尖叫,拖着轮胎跑了。跑到一半,似乎想起什么似的,回头,问她:“你不上学?”
“什么?”海风太嘈杂,她没有听清。
“你——不——上——学?”他居然拉长声音又问了一遍。
“我辍学了。”她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,“要不你也试试?”
逗小孩真好玩儿。她迅速逃离作案现场,毕竟现在才七点半。也不知道那个小孩是什么社团的,早川想起他被汗水糊在额前的刘海,竟然有些微微的羡慕。
下辈子不参加学生会了。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海里,谁爱去谁去。
顶着短发进屋的时候,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吃了一惊。依然是主席最先反应过来,拉开椅子坐下去的时候,她听见他在边上轻声问:“新发型?”
她点点头。又听他问:“听说你今天早上没去上课?”
这一次早川没点头了。她心想,关你什么事。
高三第二学期,她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出勤。升学在即,许多同学都开始参加校外培训,准备各类保送考试。她原本就因为学生会和竞赛的缘故常常请假,到这种时候,老师干脆不管了。随便给个理由都会过。
她早就有剪头发的想法,只不过一直没有付诸行动。同学问起来,只说想尝试新发型,大家便夸好看。其实是因为掉发太严重。每天早上梳头,看见水池子里一根一根的,干脆剪了,眼不见心不烦。
这是早川压力最大的时候。八月底的时候,夹在兵荒马乱之间,高三年级的数学竞赛结束。很难说她的成绩好不好:入围全国决赛,自然是好的;但又没好到被大学直接录取的程度。这是她的正常水平,在意料之中。于是回过头来准备保送,一方面,是学生会秋季接连不断的活动,另一方面,是几场大型模拟考试,最忙的时候,她要凌晨两点才睡,偏偏主席还站着说话不腰疼,在交接班的时候假惺惺地关心她。
“太辛苦了。”他说,“早知道就不搞那么多活动了。”
“为学校做贡献。”她也假惺惺地笑,“不辛苦。”
海原祭、读书日、辩论赛、艺术节,几乎都是她换届之后带起来的,每件事情都可以写进简历,她当然不会就这样半途而废。记得有一次,会议结束后,主席和她留下来核对细节。对到差不多了,主席问她以后想做什么。
好奇怪。早川暗道,这人该不会要和我谈理想吧。
“学医呗。”出于礼貌,她还是回答了,并且也很礼貌地问了他。
主席说,我想学生物科学。
哦。原来是还没有迎来黎明的朝阳产业。
主席又问:“你要参加东大的保送考试吧?”
“不参加。”她顿了一下,挑挑眉,又补充道,“我说不参加,你会相信吗?”
主席一愣:“不相信。”
她说,你知道吗,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,来国中部参加升学考试,差点就作弊了。
主席又一愣,这次笑了:“这个我也不相信。”
“这个是真的。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,“我抄了六道大题,因为老师说,一定会考,但是讲课的时候我太紧张,一道都听不进去。于是干脆带着小抄上考场。”
主席看着她,眼皮压出一道褶子,然后呢?
“然后没有考。根本没有涉及那几个知识点。作弊未遂。”她捉摸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,“你不会在录音吧?”
“我是哆啦a梦吗,随手变出录音笔,”他扯扯身上的口袋,“你呢?不会在钓鱼吧?真心话换真心话之类的。”
“倒也不至于。”她笑得靠在门上,“只是突然想到而已。那时候觉得很重要的考试,真的过来了,也就这样。可能千辛万苦去了医学部,回头看看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不如不去呢。”
“你那是去了的人才能说出的话。”主席摇摇头,“对于去不了的人来说,错过了就是错过了,这种观点是很过分的。”
后来她才知道,六年前的升学考试,主席拿了第二名。
她一直以为那天的谈话会被翻出来,当作攻击她的把柄。不过她也没那么害怕。学校的监控记录最多保留半年,事情无法查证,更何况她能在所有大型考试保持前三名,是这一届的种子选手,要给学校争光的。靠打小抄,只能混过一时,这道理谁都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