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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有两种可能。”张雷道,“一是他在小林庄内部的杂货店买了可以囤着吃的食物,二是有人帮他做饭,他不是一个人住。”
“第二种情况倒是有可能。”卢克皱眉,“但都说了,那里除了火锅店老板就没人见过他,怎么可能是在杂货店采购?”
“这有什么,一副口罩的事。”左汉道。
卢队长点点头:“现在两条思路。第一,如果有人窝藏齐东民,我们就撒开了挨家挨户地找。第二,如果是齐东民自己买口粮,就重点排查小林庄内部的杂货铺和超市,问是否见过戴着口罩、一口气买下大量食物的可疑人员。如果店里刚好装了监控,全都拷出来。”卢克越说越焦躁,“不过巴掌大点地方,就算掘地三尺,都要给我找到这家伙!”
狠话说完固然百般爽快,但卢克心里还是有个硕大的疙瘩。他深知,即便找到了齐东民,也并不等于找到了“大画师”。如果他是“大画师”的同伙还好,就怕被左汉言中,齐东民和“大画师”没有半毛钱关系。那么,抓回齐东民只是重新捏住了本已到手却又滑走的泥鳅,而“大画师”依然在外头耀武扬威。
见众人一脸为难,原地杵着,卢克犹如屁股被点着的公鸡,跳起来大叫道:“怎么了,脚底长冻疮了还是长痔疮了,迈不开腿是不是?”
一直不说话的丁书俊竟难得忿忿道:“卢队,这些天不是出警就是盯监控,兄弟们好多都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,能不能让大伙儿休息一下?何况现在都大晚上了,挨家挨户排查不是扰民吗?”
卢克这才意识到时间,看看表,晚上9点半。虽然在这个点出警已如家常便饭,但要在小林庄一户户敲门排查,显然不是时候。再看看眼前的战友,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,雷劈的朽木,卢克只好扬扬手:“滚滚滚,就知道睡。”见众人终于开心地动起来,他还不住地小声嘀咕:“睡睡睡,梅莎莎现在多的是时间睡,喜欢的都跟她走。”
左汉笑容可掬地送走一窝撒欢的公仆,回过头来搂住还在嘀嘀咕咕的卢克的肩道:“我说,卢大队长也别太拼了。不就抓不到嫌犯嘛,如果抓不到嫌犯还累到殉职,那好像更不光彩吧。”
像卢克这种小有成就的直男,一向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。心事被无情戳穿,卢克脸上更挂不住,只是条件反射似的拒绝左汉的关心。
胳膊被拨开,左汉也不恼,再次搂住他的脖子道:“今天小弟请客,喝几杯去?”
卢克再次拒绝,左汉再次邀请,卢队长就范。
左汉拉着卢克,笑眯眯地跟他说话给他解闷儿。走过三个街区,两人来到一家海鲜烧烤店。这店从室内一直延伸到路边,占据半条马路,延伸之状犹如在煎锅上缓缓化开的黄油。
室外的折叠桌和塑料凳都极其劣质,只要风力再增加些许,便可将它们一股脑儿掀翻。在座的有不少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,有些已然脱了上衣,露出一条条大金链子,露出那因肥胖而变形的文身,有如招来了各路妖魔鬼怪在他们身上打架,又像被盖上了“检疫合格”章的五花肉。在这些满嘴生殖器和几个亿投资的男人中间,不免坐着大量女人。这些女人要么比她们身边的男人还爷们儿,要么堪比弱柳残花,喝两口就要往离她们最近的随便哪个男人身上倒。
卢克连轴转,又直接被左汉拖出来,压根儿没顾上脱掉制服。彪形大汉们瞅见来了警察同志,都如被瞬间定住的庞贝古城居民,偃旗息鼓,噤若寒蝉,十几秒后才偶尔冒出点儿声音,却是夸赞国家大政方针好。
卢克心说:“能讲出几句,算你有点政策修养。”
左汉心说:“外面文着皮老虎,里面全是纸老虎。”
正从里屋端出一盘烤生蚝的老板娘见了穿着警服的卢克,险些儿跌翻在地。她忙不迭就地将盘放下,一边抢着往里收空桌空凳,一边招呼着说打烊了都散了。估计她将警察和城管想成了“一丘之貉”,实在缺乏小商贩的基本素养。
“收什么收,收什么收!你收了我们喝什么!”卢克今天见什么都不耐烦,懒得解释自己原是亲民爱民的好公仆。
两人找张摇头晃脑的空桌坐下,不等上菜,先喝起扎啤。眼瞅着年轻的刑侦队长被工作压得又凶又呆且狼狈,像落水的哈士奇,左老师同情心泛滥,不忍再将案子来提。
“今晚好好喝,喝完给我滚回去睡觉。”左汉端起扎啤杯,和卢克的杯子碰了一下。
卢克刚教训完下属,现在却被左汉用同样的口气教训,实在没劲。他不回话,只咕咚咚喝酒。
“呦呵,架子真大,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。”左汉见他不回话,没话找话。
“能安静点儿吗,吵死了。”卢克又不耐烦。
左汉“扑哧”一声笑出来。“梅莎莎现在最安静,那你找梅莎莎喝去呗。”他放弃不提案子的想法,用卢克的原话刺激他。
“我说你成心的是吧?天天啃那些被虫子蛀了一半的书,也不见你有什么高论能帮着抓到‘大画师’,风凉话倒是张口就来。”
“我要好好跟你说话,你又跟木头一样不领情。你说我是不是贱?我就算去给梅莎莎上坟,人家还送点儿小风,答应一句。”左汉撇撇嘴,故作高深道,“你们这些小年轻啊,就是遇到的挫折太少,稍微碰到个难搞的就心浮气躁,一点儿公安干警应有的定力都没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