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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惊讶地发现,一向看似冷血的老师,哭了。他面对宽大的落地窗,哭得绝望、无助而沉默。他的眼神空洞,不知在看身下恢宏绚丽的城市,还是在看头顶光辉灿烂的星空。
她释然地笑笑:“老师,我理解你。你的选择是对的,胡求之比他该死。”
他转过头来看她,无意擦掉眼眶里的晶莹,道了一声“对不起”。
“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。其实杀不杀那个人也无所谓了,我要求老师给我报仇,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,何况我现在也想开了。”
他没有答话。他本可以说下次一定会杀掉那个人,可是这个世界的变化突然让他惊恐,他不敢给任何人以任何承诺。
“老师,我会很坚强。”她微微笑着。
他也笑了,他知道她会。但他还是忍不住最后叮嘱:“人活在世上,坚强固然是重要的,但你更应该努力放下自己的仇恨,专注于自己的使命,做不依赖于任何人的、真正丰富充盈而有力量的人,一个因为自己的才华而值得被今人尊敬、被后人记住的人。我们不必对空虚的生命负责,但要对生命的空虚负责。”
她抬头看向他,看到那将干未干的晶莹泪珠融入窗外的浩瀚星河,璀璨异常。
月有阴晴圆缺
“大画师”案拖了太久,就连市公安局宋局长也坐不住了。几个月来,尽管公众并未对“大画师”案有真实全面的了解,但网上捕风捉影的八卦着实不少。省厅给市局一次次施加压力,都被宋局生生扛住。可眼看“大画师”已经连续成功作案四起,警方却还没快抓住对方的意思,宋局再也无法护犊子,让卢克立军令状,如果一个月内不能抓住“大画师”便直接引咎辞职。
“切,一个月,那时候‘大画师’想杀的人都杀尽了,抓不抓住他还有什么意义?还说不护犊子,我看他八成没死心,还想把自己宝贝女儿嫁给你,哈哈哈哈!”左汉一屁股坐在卢克办公桌上,趁着他的队长办公室里没别人,吊儿郎当道。
“你瞎说什么!”卢克对着左汉的屁股低吼。他已经感觉火烧眉毛,根本没心思理那个突然塞到面前的屁股。
左汉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卢克正假惺惺地翻着材料,摇头叹道:“哎呀,只可惜人家姑娘瞧不上你,穷也就算了,居然每天比国家元首还忙……”
“你说够了没有,说够了滚回去干你的事,再浪费时间我打人了!”卢克说着站起来,目露凶光。
因背对着卢克,左汉并没有看到凶光,却实在感到脊背发凉。他出于动物的本能退避三舍,转过身来对着卢克正要开始长篇大论,却听见有人敲门。
“进来。”卢克声音很大,似乎顺便警告左汉休再放肆。
来人是郭涛。
“卢队,我们已经按你说的观察赵抗美好几天了,他确实没有再与香港和美国那边联系,你看……我们还要再盯吗?”
卢克沉吟半晌,道:“别盯了,我去和他摊牌。”
说着,卢克拉上一脸莫名其妙的左汉,再度造访宏美制药集团总部。
“哎哟,瞧瞧这是谁来了,卢大队长!”赵抗美阴阳怪气地寒暄。
面对眼前的商界大鳄,这次卢克异常强势,上来便道:“赵总,我们最好尽快结束对话,我没有时间和你周旋。目前《渔庄秋霁图》下落不明,警方手里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它现在何处。我善意提醒你,自己交出来和我们说出来,是两个不同概念,两种不同结果……”
赵抗美发现今番这枚小警察没有用尊称“您”而用了“你”,像蟑螂进了裤子里一样不爽:“哎,我说你,卢队长,你这话什么意思?你进门前不看看这楼的牌匾吗?你以为这是你公安局啊?”就在这短短一段话里,他说的每个“你”字都重读,赵老板仿佛化身一位德艺双馨的小学语文老师,表面上在教书,其实在教他做人。
左汉也不想跟着学习做人的道理,于是帮腔道:“赵总,我提醒你一个事实,目前和《渔庄秋霁图》遗失案相关的人——齐东民、胡求之、刘清德、周堂——他们全都死了,这画可不是什么吉祥物。有个连环杀手已经追踪这画很久,如果他知道画现在在谁手里,你说,他会怎样?我想你这样的人物,应该不缺钱吧。对你来说是一张画重要,还是自己的命重要?”
卢克觉得左汉已经把意思表达清楚,两人扭头便走。
赵抗美的脸已经略带猪肝色。
半只脚踏出门外的时候,卢克不咸不淡地来了句:“赵总,我们公安局门口每天快递很多,门卫大爷记性不好。”
话音还在远处飘荡,两人的身影却不见了。
赵抗美怔怔望着重归寂寞的门口,思绪难平。他还从未在任何人的威胁下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,这甚至和利益无关,纯粹出于一个强者应有的姿态。然而当前形势让他不得不思忖再三。无论是卢克还是“大画师”,任何一方单独威胁他,他都不会轻易屈服。可如今明里的人、暗里的人都把他盯死,腹背受敌不说,还可能因此而耽误他的集团挣大钱。为一张画,何苦来哉?他难得为一件事纠结了一天。
卢克在次日收到一个包裹,上面没有写任何寄件人的信息,甚至连快递公司都没有,只有卢克的名字和电话。打开一看,不是《渔庄秋霁图》还是什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