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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沉的视线在明亮火光照耀中,突出一人的银白身影。那人头颅挂在白布条悬在房梁上,乌黑顺滑的头发自然垂地,风袭过她的身侧带起花白的衣料,衬得像一只幽灵。
而后,令沈勿归全身发麻的一幕竟然在她身后。
风荡平那人衣料,在她身后,沈勿归看到一条垂在那里的狐狸尾巴!
原先绛没有看到那一幕,他只看到未关上的门里飘着一个人,没看清沈勿归就跑过来遮住了的眼睛。
这时有风吹过来,带起一阵很好闻也很熟悉的栀子花香。
他莫名联想到母亲,心里的害怕顿时减少半分。
他想从沈勿归怀里抬起头,可是这时对方却不松手,反而抱的越发紧。
“我闻到了娘亲的味道。”绛的天真在那一刻彻底把沈勿归的理智击碎,而后分崩离析。
他期待又小声问:“她和爹爹一起来了吗?为什么不来见我?”
这一刻,沈勿归要的不是梦寐以求的真相,他要的是能够倒退时间看透未来的能力。
这不是!
周遭陷入凝滞,沈勿归抱着绛久坐不动。
风绕过瓦墙带来远处的栀子花香,绕在他们身旁,掀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冷风。
绛在他怀里打颤,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。他渴望地汲取沈勿归怀抱里仅存下来的体温,在接下来感受到他体温缓缓变冷的那刻,从臂弯里把头探出来,露出一只带着湿意的眼睛。
他忽然发觉眼眶干涸得可怕,在视觉接触到冲击直达大脑时,感觉到瞳孔在放大,随后承受不住扩大而碎裂。
随之而来的眼泪漫过视线,残忍地剥夺了他依靠生存的呼吸。
他几乎靠喉咙发出气音,剧烈挣扎逃出沈勿归的怀抱。
绛一个字也发不出来,唯独那声诡异扭曲,残破不堪的——娘亲。
他不再抱着沈勿归,接近疯狂用细嫩白皙的十指扣住地面,匍匐跪在地上,执着往那边爬去。
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静止,如同鬼魅。他不过看一眼,便立即注意到那道身影后的狐狸尾巴。
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娘亲的模样。
“啊!啊!娘亲!”
在绛喊出来的时候,沈勿归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,抬手迅速盖住他的眼睛,半拖半拽往门口去。
沈勿归抱着他退后不过半步,手上的力道徒然加重,再次回头定睛一看,神情骇然。
捞在他臂弯的绛不知何时变成半妖状态。
他十指探出利爪扑像沈勿归,快接触到并没有抓伤他,反而将他推开,弹跳落在那扇打开的房门前。
“回来!”沈勿归大吼,嗓音几乎破裂。
他忽然发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。
沈勿归过于波动的情绪导致双手无法控制力道,险些伤了他。他堪堪收回手,僵立在原地,脑子一片空白。
绛的狐狸尾巴和房间里那人的如出一辙,任谁看了就该知晓,他们应当有血缘关系。
绛没有收回尾巴和耳朵,呆立在门口,犹如一道木僵的石像。恍惚之间,他屈起膝盖抬步往前,精神犹如强弩之末,徒然跪下。之后仍不死心一步步往那边爬。
在他身后,血迹蜿蜒成一条曲线,歪歪扭扭一直粘在粉白的衣服上。
“娘亲?你是不是回来看我了?”他终于爬到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面前。
他跪在地上,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拉她的裙摆,声音沙哑,一字一句祈求:“你下来啊,娘亲你下来陪小双说说话。”
悬挂在上面的身体一动不动,绛碰到了她僵硬的脚腕,指尖一怔,冰凉的温度一直顺着他的手臂传达全身。
这不是他的娘亲!这分明是伪装成娘亲的尸体!
他倏然笑起来,脸色凄惨,唇色苍白,混乱开口说:“你是谁?为什么变成我娘亲的模样!?你为什么不动?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。几乎片刻,就想让谎言骗过自己,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娘亲,而是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。
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,他的娘亲在松夷,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“对对对,就是这样。”
随后,他又神经质放声大笑,直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成咽呜的哭声。
他骗不了自己。狐狸一贯是用气味来分辨亲人的,他从来没有哪一次闻错过娘亲的味道。
何况,面前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。
他又接近祈求跪在地上,一遍又一遍磕头。
“娘亲……我们回松夷吧,我们…回松夷……带我回去……我不要在这里。”
沈勿归及时过来,拽下他抓着娘亲衣摆的手,拦腰抱起。
他慌忙答道:“我们回去,我们现在就回去。”
绛抗衡不了他的力气,指尖划过的布料细腻,生生剜下他心底的血肉。他的半张脸埋在沈勿归的臂弯里,一双通红的眼睛不见光亮。
沈勿归一直带他来到院子门口,手砸向院门。一声声落下,拳头撞击红门发出轰响,不知重复多少遍,最后指尖都染上了血。
当下心一横,将血抹在门上。指尖的傀丝刹那间一同喷出,直击木门。大门不堪一击碎裂成碎屑。
沈勿归没有收回傀丝,破光而出直击站在门后太监的面门上。
只听到噗嗤一声,金丝穿过太监的尸体,肆无忌惮寄生,将他的血肉全部瓜分,化为残影,连落在地下的衣料也不曾放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