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节(1 / 2)
她扣着剑,想。
——只要我想守护的人可以得救,无论要我变成什么样,我也不会后悔。
白飞鸿暗自沉吟的时候,云梦泽也在看她。
说得再准确一些,他在看陆迟明和白飞鸿。
——他又在看她了。
云梦泽想。
每一次,当白飞鸿在想些别的什么而走神的时候,云梦泽都会发现陆迟明在看她。
或许连大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他在用什么眼神看她吧。
仿佛在做梦一样的眼神。
永远沉稳,永远清醒,永远目标明晰而又无比理智的大哥,只有在看着白飞鸿的时候,才会露出那种仿佛身在梦中的眼神。
他讨厌自己的兄长用那种眼神看她。
非常、非常厌恶。
——你有什么资格那样看她。
他的心中模模糊糊生出了这样的念头,仿佛自己也在梦中一般,脑海中徘徊着近乎疯狂的呓语。
明明就是你——
就是什么?
云梦泽的意识忽然断了。
他像是眩晕一样摇了摇头,却怎么也捉不住先前一闪而逝的灵光。
……他方才想了什么?
但云梦泽却也没有机会继续想下去了。
一名苍龙卫匆匆从远处走来。他手中捏着一封传讯符,面色近乎铁青。
云梦泽伸手拦下他,从他手中接过了传讯符。
只一眼,他就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冻结成冰。
“大哥。”云梦泽死死掐着手中的符箓,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陆迟明,“东海出事了。”
陆迟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,那种做梦一样的神情便从他脸上退去了。
“怎么?”
这一刻,他又变成了那个沉稳可靠的陆家大公子。
然而云梦泽看着这样的兄长,却只感到一种莫名的痛楚。
“……妖族入侵了归墟。”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近乎空洞的回响。
归墟。
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, 陆迟明的神情有了一瞬的恍惚。
他稍稍张大了眼睛,目光虚虚地落在虚空中,好一会儿, 才凝到了实处。
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, 轻声重复了一遍他方才听到的那句话。
“你说, 妖族入侵了归墟?”
他的语气很轻, 但听到的人却总觉得有一阵莫名的寒意沿着脊柱攀援而上,他的神色也依旧是平静的, 黑色的眼睛有如一汪深潭, 静谧而幽深, 没有一丝波动,此时此刻,这份平静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。
云梦泽抿紧唇,无言地点了点头。
“父亲在做什么?”他的语气依然是平和的,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, “他就任由他们胡来吗?”
“爹和娘都受了伤。”云梦泽不由得替父母说了两句公道话, “妖族的入侵来得又快又急,一山二阁还没来得及派出援手, 他们还切入了防御大阵的薄弱之处, 同时袭击了空桑、少海与灵山三地, 爹娘腹背受敌,分身乏术,这才……”
“归墟不能失守, 也不该失守。”陆迟明没有让他说下去,他淡淡道, “东海的防御法阵乃是白帝所设,不会那样容易被攻破。传令回去, 彻查全城,找出与妖族勾结的叛徒。公开处决,以儆效尤。”
那样残酷的言语被他云淡风轻道来,却越发嗅得到其中的血雨腥风。
他的目光落在云梦泽脸上,如有实质。
“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,阿泽。”
云梦泽蹙了蹙眉,最终还是点了头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说。
陆迟明微微颔首,而后,他侧过脸来,对白飞鸿开了口。
“对不住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歉意,“先前的约定,我怕是要失约了。”
白飞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良久,方才移开了目光。
“无妨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,平稳得近乎冰冷,“时机到了,我会自己去讨回这笔账。”
“也好。”
陆迟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,那笑影就像掠过湖面的鸿影,只一瞬便隐没了。待他再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弟时,已恢复了先前古井无波的模样。
“走了,阿泽。”他淡淡道,“不要让爹娘久等。”
云梦泽闭了闭眼,再睁开眼时,双眸已如冰一样冷彻。
“我会的。”
他回过头来,看着白飞鸿。而后,云梦泽忽然伸出手去,紧紧扣住了白飞鸿的手腕。他抓得那样用力,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指痕,捏得人骨头都痛起来。那双眼眸不知何时已化作了熔金一般的龙瞳,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,带着连她也不明白的复杂神色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云梦泽盯着她,一瞬也不瞬,“我有话要同你说。”
白飞鸿怔了怔,而后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她说。
云梦泽慢慢地、慢慢地松开了手。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定在白飞鸿的脸上,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确认这个承诺的真假。最后一根手指也松开,他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她的手腕,擦过泛红的肌肤,带着些许酥麻的触感。
无形的风掠过她的手腕,也掠过他的指间,一度紧贴过的肌肤热得异样,带着潮湿的汗意,迟迟不肯凉下来。
云梦泽终是收回了手,迟了一步,才收回目光。像是不想停留下去就会动摇一样,他猛地回过身去,大踏步朝着自己的兄长走去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,“回东海。”
白飞鸿目送着那两兄弟离去,好一会儿,才缓缓抬起手来,握住了方才被云梦泽扣住的手腕。
她的肌肤很薄,很容易留下痕迹。方才被人那样用力的抓着,手腕上已经留下了深色的指痕——先是青白,而后渐渐涌上血色,转为朱红。
她注视着那留下的痕迹,看着它一分一分加深了颜色。痛意和热意一样,久久残留在那里,带着奇异的麻痒,久久不肯散去。
“你觉得他想对你说什么?”
青女剑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,带着些许笑意。
到了这一步,就算是榆木脑袋,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觉。
更何况,有些话并不需要真的说出口。
只是看着他的眼睛,她便什么都明白了。
不过……
“说什么都无所谓了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,带着空洞的回响,“那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要拒绝他吗?”青女感慨起来,“你也看到他方才的眼神了吧。真无情啊。被他憎恨也无所谓吗?”
“总比给他无谓的希望好。”
白飞鸿的声音很轻,被林间的风一吹,便散去了。
“我给不了他他想要的东西,还会杀了他最重要的兄长。与其到时候让他伤心,不如早做了断。”
“我说错了。你并不是无情,而是做不到无情。真正无情的女人,是不会为了对方考虑才拒绝他的。”
青女顿了顿,缓缓说了下去。
“看在你是我主人的份上,姑且奉劝你两句——要修无情道的话,你得比现在更冷酷一些才行。还有,人心最是叵测,你想得再好,也很难左右他人的想法,爱恨尤其。”
青女的声音淡了下去,复又隐没到剑中。
“所以,尽力而为就好,无论结果如何,都不要过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