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年代平凡生活 第12(1 / 2)
宋慧娟闻言,抬起头就见赵学清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朝她走来,那眼中绽开的笑意好似黑夜中一簇温暖的火焰,暖得人心也明亮起来。从前见到这么暖人心的笑容,宋慧娟便觉得他的日子未来一定是明亮的,如今再见,才觉得那些磨难真正离他而去了。“等会儿啊,”赵学清扬扬手,又转了回去。等他再出来时,手里就推了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,拍了拍后座,问道,“出去走走?”“现在?”宋慧娟仰头看了眼头上漆黑的天空。“不走远,”赵学清笑着看她,一半温暖一半苦涩,看得人不忍拒绝。宋慧娟笑着点了头,“去哪?”——漫天的星光落在身后,两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,到底宋慧娟也没坐上赵学清的自行车。他没重提,她没多问。宋慧娟问了许多外头的新鲜事,赵学清都侃侃而谈,只是要说起这农地里的事来,赵学清就是个花架子了。从农地里往回走,路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。“你想捎啥啊?”宋慧娟想不出赵学清会要自己捎什么,从他走后,他家那座院子就空了下来,就是有什么东西只怕也难找了。徐徐微风吹来,扰乱了额间的黑发,来回扫在鼻间,也扫在人的心上。赵学清看着那簇自由的黑发,缓缓说道,“算盘。”“算盘?”“嗯。”“这时候哪用得到那个啊?”宋慧娟想要提醒他,现在这时候哪能把这些东西往外拿,何况那物件必定是他祖上传下来的。就算她真能把那算盘给他捎回来,不说别的,就他住的那地方人来人往的,搞不好就叫人发现了,那劈里啪啦的声音怎么能藏得住?“我不用,”赵学清见身旁的人为他担忧,那额上眉毛不自觉的翘了翘,“可现在放在那屋子里,也不安全。”宋慧娟皱了皱眉头,“你还记得在哪儿不?”赵学清停了下来,想了会儿,说,“应该还在后屋里,当时走得急也不大记得到底在哪儿了。”宋慧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,“你要是没啥用处我就不给你捎来了,我要是找到了就先放起来。”“行。”赵学清倒没再反驳,一口气答应下来。看着渐近的陈家大门,赵学清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蓝布巾递过去,宋慧娟没接,那手就一直伸着,好像宋慧娟不接下来就不肯收回去似的。“不是给你的,给宋大叔。”“浦生浦为都能挣工分了,饿不着冻不着的,”宋慧娟将他的手推回去,“你自己在这山沟沟里还不知道的过几年哩,往后总有用的地方。”赵学清也不和她再推托,直接塞到了她手里,“我一个人能用多少,再说了我不还有那个当官的爹嘛,怎么也不会受苦了。”听他这么说,宋慧娟便没再拒绝,只当是为他和那算盘一起存着了。上辈子曾听说那雷新平当官后娶了个新老婆,又生了个姓雷的小儿子,和赵学清的关系就不大好了,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。赵学清拨了拨手边的铃铛,转移了话头,“要不明儿你骑自行车回去罢,来回快得很。”宋慧娟盯着那锃亮的自行车,连连摇头,“这大玩意儿吓人的很,我可不敢骑。”“这和咱们小时候骑得那木轮子的一样,许是你忘了罢?”“没忘,这可不一样,这要是跑起来可快得很,”宋慧娟还是不敢,这看着好像大差不差,可一旦骑起来快的可不是一点半点,要是不小心摔着了那不了不得。赵学清笑着叹了口气,“唉,你还这么胆小……”宋慧娟想起那时候,也笑出了声。——那边的陈庚望从队长家谈完事,便和几个社员一道往回走。路上,几人说起玩笑话来,有位稍年长些的男同志竟指导起陈庚望来,“庚望,今儿那事可不能给弟妹说。”还没等陈庚望说什么,后面的一个半大孩子就接了上来,“我大哥才和你不一样哩。”这样孩子气的话惹得众人哄然大笑,内里还是因为这年长的男同志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,也是个好说话的,就连这比他小一辈的也呛到他头上了。众人笑归笑,这男同志该说还是说,“你可别不信,我这可是活了三十几年得出来的经验,不说我,就说你们,有哪家的婆娘知了这事不闹腾的。”众人想想这话说的也是,没得哪家的婆娘知了这种事还不闹腾的,最多有些闹得轻些,要是摊上个厉害的,不闹个痛快是绝不肯罢休的。陈庚望听了不由得想起那妇人,要是搁在前几个月她许是会闹上一闹,现在不大会了。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变了,但从那天她提了离婚的事后就不大对劲了。众人说笑一番,见这当事人还是不放在心上,也就散了,走到那岔路口时,十多个人只剩下了陈庚望和陈庚强。“诶,那不是赵学清吗?”陈庚强看着陈家大门前站着的那两人,直直的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,待反应过来时身旁的陈庚望已经走上前去了。陈庚强见状也不多留,提起步子就往家的方向跑了去,待回到了家,才后知后觉的颓了脸。春日的夜里还带着寒气,一时分辨不出是从人身上散来的还是这夜的寒潮所致。
两人交汇,陈庚望将视线从那双握着车把的手挪开,开口问道:“这么晚还没回去?”赵学清神色如常,笑着应道:“没呢,这就回了。”陈庚望点点头,没得多言,抬起步子便往前走去。徒留原地的赵学清盯着他推开了门,随着那老木门吱呀一声,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中。摇了摇头,嘴角翘起一丝苦涩的笑,修长的腿一伸便跨上了自行车,呼呼的风卷着人向东而去。——宋慧娟前脚才推开门,还没来得及将那蓝布巾放进樟木箱子里,身后就响起了一阵疾步声。没点灯的屋里,比院儿里还黑上许多,宋慧娟便趁此匆忙收回了手。目力尚好的陈庚望看得清清楚楚,扫了眼那妇人揣在口袋的手,冷冷地问道:“怎得还没睡?”“出去溜了会儿弯,”宋慧娟顺势从樟木箱子那侧的床头起了身,拉出床下的盆镇定自若的出了门。陈庚望盯着那背影好一会儿,猛地弯下身拉出床下的另一只盆,大步跟了上去。跟了两步,见那妇人进了厨房,便也低头跟了进去。宋慧娟听得身后的脚步声,也不声响,自顾自地拿起水瓢,舀了一瓢半温的水倒进盆里,看着被那双大手放到灶台上的搪瓷盆,犹豫一瞬,将刚舀起的水倒了进去。看着妇人一个劲儿地往他这盆里添水,陈庚望瞥了眼那左手边的盆,许是那盆里的水太少,自己盆里的水太多,陈庚望心头的那股子邪火莫名压下了不少。“够了。”手上这瓢水还没倒进盆里,那低沉的声音便制止了她,随即那声音的主人伸手端起盆走了出去。宋慧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,将那瓢水倒进了她手里扶着的那只舀了一瓢水的盆,她没出去,就坐在后面的柴火堆里泡了脚。这样的陈庚望曾是她所熟悉的,沉默冷淡却还有点子人情味。但她知道,这一切不过是错觉罢了。能眼睁睁看着亲生的儿女遭难却不伸手的人,哪里还会有啥人情味?望着门外那模糊的身影,宋慧娟只疲惫的闭了闭眼,待她缓过来,盆里的水已经彻底凉透了,一如她左胸口的那颗心。这水是晚间做饭剩下的,放到现在已然不大热乎了。宋慧娟擦了擦脚,便端着盆起身关了门。至于那陈庚望还坐在那冰冷的石头上,不知发的什么呆。等宋慧娟进了屋,没听见什么动静,才把那口袋里的蓝布巾掏了出来,压在了枕头下面。待她临睡过去前,还没听见泼水的声音,不知什么时候,身上的被子猛地一沉,隐约觉着陈庚望跨了进去。这家夫妻俩冷冷清清,西头那家却闹翻了天。当天夜里,陈庚强这边愁的原地直打转,屋里的杨春丽盯着俩臭小子洗过脚上了床,一出了门就听陈庚强讲了个来回,心里气他嘴上没个把门的,便伸出手狠狠地往陈庚强脑袋上戳了一手指,道:“你那眼咋就那么明呢,这么黑的天儿你都能看见,就你的眼亮……”陈庚强只得站着不动,嘿嘿赔笑脸,由着他媳妇骂,那屋里的臭小子听见了动静,一个两个的便探出了头,扒着窗户作怪嘲笑他们这爹。陈庚强不敢在这气头上反驳,只得背过身光张嘴不出声,一个劲儿的冲那俩小子摆手,示意道:“别——裹——乱。”等他转过头来时,杨春丽正好将那一幕看个正着,那火气是压也压不住了,随即弯腰捡起墙头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