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可敌国 第293(1 / 2)
“你去布政司的官廨拿人?能走得出布政司大门吗?”胡泉无语道:“钦差一发话,你还不得乖乖放人?”
“无妨,下官有个计较,改日我找个借口,让他们来一趟按察司,然后把他们扣下!再藏起来,慢慢审。”曾泰也是豁出去了,恶狠狠道:“沈立本让我放人,他得先找的到人才行!”
“你能顶得住压力?”胡泉咋舌问道。
“放心,本官死猪不怕开水烫,他们还能把我也抱井里去不成?!”曾泰挥动着右手,神情十分坚毅。
“你这忽然哪来的干劲?”胡泉像不认识一样打量着曾泰。
“格老子滴,他们竟然敢耍老子!”曾泰气哼哼道:“老子这辈子最恨别人把老子当傻儿了!老子跟他们拼了!”
……
翌日一早,布政司衙门。
布政使熊启泰请一众涉事官员吃早点,其实就是嗦粉。
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米粉,什么南昌拌粉、九江炒粉、景德镇冷粉、新余腌粉、赣南三鲜粉……品种多样,任君自取。
官员们被问了一夜话,都是又饿又累,顾不上说话,全都低头嗦粉。一时间屋里头竟是呼啦呼啦的嗦粉声……
一碗粉下肚,众官员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,熊启泰方开口道:“抱歉,诸位,本官也是迫不得已,让你们受累了。”
“藩台言重了,我们知道这事不赖你。”众官员便恨恨道:“都怪曾泰那个川伢子,非要拿个鸡毛当令箭,揪着我们不放。”
“我们有什么错?人又不是我们害死的,我们就是倒霉碰上了,你说怎么办?就把我们像犯人一样拘来传去?他还算个人吗?”
“好了,好了,这不都过去了吗?”熊启泰笑道:“用过早点,就都回去吧。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,好好洗个澡、补个觉,去去晦气,明天醒来,又是全新的一天!”
“藩台,这事可算完了?”众官员惊喜问道。
“完了啊。这还有什么复杂的?”熊启泰道:“就像你们说的,你们就是倒霉碰上了,本官还非得给你们安个罪名不成?”
“哎呀,藩台真是天下最好的上司了!”众官员闻言一扫颓丧困倦,纷纷起身拱手道谢,表示日后定以藩台马首是瞻,报答藩台的恩情。
“都小题大做了,曾臬台也一样。”熊启泰摆摆手,淡淡道:“区区小事,何足挂齿?赶紧过去就好。”
“对藩台是小事,对我等却是了不得的大事!”众官员齐齐抱拳:“请受我等一拜。”
再三道谢之后,他们才告辞离开了正衙。
……
布政司官廨……也就是宿舍,集中在衙门的东北一片,所以官员们回家也是成群结队。
虽然口中骂骂咧咧,但其实他们还是很高兴的,在大明当官可是高危行业,每一次有惊无险都值得庆贺,便有人约着中午好好喝一个。
众官员正说笑间,气氛忽然一变,因为他们看到有按察司的官差等在前头。
他们登时拉下脸来,骂道:“没完了是吧,藩台都说可以结案了!”
“诸位大人别误会,我们臬台也是同样的态度。”那官差赔笑道:“所以命小人来请诸位,去把结案文书签了。”
“……”众官员神色稍缓,布政司是负责民政的,按说按察使问案,属于越俎代庖,只是奉钦差命的权宜之计罢了,所以结案文书还是得由臬司出。
也没有人敢说‘不能晚一天’吗?夜长梦多的道理,当官的最有体会,何况曾泰还是个大事儿逼。
“走走,把文书签了,彻底结束。”众官员便跟着那几个官差,又回到了按察司……
官差把他们带到签押房门外,门口的书办嘱咐道:“一个个进去,前门进,后门出,签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。”
官员们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,便不废话,排着队一个个往里进。
轮到第三个进去的是布政司右参议李卞,进去签押房,他在书吏的指引下,来到桌案前,却没有依言马上签字画押。
职业习惯让他十分谨慎,唯恐被按察司的人坑了,便逐字逐句翻看自己的口供,他正看得入神,忽觉脑后遭到重重一击,哼都没哼一声,便晕了过去。
立在他身后的官差早有准备,马上双手从他身后穿过他腋下,稳稳扶住了他。然后将昏厥的李参议拖进了里间。
谁能料到堂堂一省臬司衙门内,臬台大人的签押房中,居然会发生此等不当人的土匪行径?
所以后头又有两名官员毫无防备的中了招,被拖进了内间。
而其余的官员同样毫无察觉,签字画押之后便回家睡觉去了,混没发现少了三个人。
……
看着并排躺在地上的三个‘睡美人’,曾泰瞠目结舌道:“这么专业的吗?”
“那是。”胡泉得意一笑道:“从前我们寨子里,缺衣少食了,就下山绑肉票,从无失手。”
“佩服佩服。”曾泰拱拱手,心说怪不得,原来是重操旧业。
“那我们就把人带走了。”胡泉笑道。
“我给你打声招呼。”曾泰忙道。
“用不着,就凭你们这守卫,就是把你这位臬台大人偷出去,也不费吹灰之力。”大舅自信满满道。
绑票与审问
曾泰本以为这帮专业人士,会用多高大上的法子,把人运出衙门。
没想到的是,他们的法子,朴实无华,而且还有强烈的味道。
他们居然推了辆粪车来,说是衙门的茅厕堵了,来给清茅坑的。
粪车上有六只粪桶,三桶装满了便便,三桶用来装人。为了防止他们中途醒来挣扎,桶内壁镶了铁环,将三人牢牢地绑缚在桶内。
他大舅还贴心的给三位官员塞上了鼻塞。又想到万一他们中途醒了喊叫怎么办?便又用布头塞上嘴。
三人的脸很快涨红成猴屁股一般。大舅一阵迷茫,不知做错了什么,还是曾泰提醒,他才意识到,人家没喘气的通道了……
他赶紧拔下他们的鼻塞,三人才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。
“真尼玛……”曾泰看了忍不住骂娘,这下跟这三位可是结死仇了。好吧,是两位,还有一个可能是凶手,结不结仇无所弔谓。
“那我们就先走了。”胡泉一抱拳,对满面忧色的曾泰道:“放心,我会对他们说,是我们把他们绑来的,跟你曾臬台无关。”
“呵呵,谢谢啊……”曾泰忍不住暗翻白眼,他们也得信才行啊。
不过事已至此,也没什么好说的了,闭着眼一条道走到黑吧……
……
打扮成粪户的胡泉和他手下的护卫,推着粪车从按察司后门出去。
果然如所料一般,守军纷纷掩鼻躲避,大开中门,让他们赶紧离去。
顺利地离开衙门后,胡泉几个推着粪车一路向东。
南昌城西邻赣江,是以越往西越繁华,越靠东越破烂。低矮简陋的贫民窟,和残垣断壁的废墟之间,到处都是菜地和庄稼。
南昌城现在人口不足十万,还没有鼎盛时的四分之一多,所以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。
胡泉等人找了个田间的堆粪池,免费赠送了粪车上的三桶粪。然后推着剩下三个桶,继续在废墟中七拐八扭,来到一处破落的院子里。
“下去吧!”护卫们这才抬脚把三口木桶踹下车来。
木桶咕噜噜滚了几圈,盖子纷纷脱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