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(1 / 2)
「此事千真万确。请大娘找人去城外的乱葬岗,那地方具体是何处我不知晓,但听爹爹确是这么交代的。去晚了,我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了。」安若希说着说着,眼泪又落了下来。她探头往巷外再看了看,这时候看到她的丫头往这边来,忙道︰「陆大娘,我得走了。这些钱银是给大娘的酬谢,请人、买地、买棺材和立坟之用。多谢大娘了。」
安若希一边说一边抹掉泪水,抚了抚头髮衣服,快速往巷外跑了出去。陆大娘悄悄看着,看到安若希迎向了她的丫环,丫环递给她采买的东西,她笑了笑,拉着丫头往别处去了。一直到走得远了,也未回头再看巷子一眼。
陆大娘看了看手里的钱袋,揣进怀中,也不往家去了,转向坊市方向,找殡殓活计的打听去。
之后陆大娘是否真找人帮忙收尸,是否找到了老奶娘的尸体,是否已顺利为其安葬,安若希幷不知晓。她没有冒险再找机会去与陆大娘说话,隻如同从前那般,似乎与陆大娘幷无任何瓜葛。
倒是安若晨的消息她听到不少。谭氏对安若晨的动向极为关注,总与她说听说今日那贱人去了哪里,做了什么。又说坊间说了什么,不管真假轻重,总之一幷倒与她听。教她心里有数,见面时好有个应对。
安若希没多话,隻按谭氏交代地写好了拜帖。谭氏仔细看过,让人给紫云楼递了过去。
再说陆大娘这头,她当真找了人去乱葬岗寻尸。这颇费了一番劲。因着乱葬岗不止一个,且树密草深,地形杂乱,寻尸又是晦气招霉运邪气的活,鲜有人愿意前往,但最终陆大娘还是办成了。她找到了老奶娘的尸体。安家弃尸的甚至连草草掩埋都未曾做,且事隔三日,老奶娘生前又被毒打,找着时尸体已不成样子,几不可认。
陆大娘心中又怒又痛,含泪将老奶娘好好葬了。然后又去与城里的人牙婆子打听。人牙婆子从安府转卖了几个终身契的丫头出去,对安家那日发生的事也听得一些,与陆大娘如此这般地一说,倒是与安若希的话对上了。
陆大娘左思右想,去了紫云楼,将事情报予安若晨知晓。
龙大这日办完了事,回到紫云楼,听说安若晨晚饭也未吃一直在校场待着颇惊讶,还以为她今日去李秀儿母亲家中遇到了什么挫折,卢正却是说上午之行幷无意外,安管事神情正常,回来后在屋中写写画画很有精神。下午时接到安家递来的拜帖时也无异常,只是后来送菜的陆婆子求见,两人聊了许久后,安管事便不太对劲。在屋中待坐了好一会,突然拿了短剑到校场练功去了。
龙大挑挑眉,去校场找安若晨。
到了那儿看到田庆远远守在校场边,而安若晨低着头坐在靶人的面前,一动不动。
龙大对田庆摆了摆手,示意不必行礼,然后走到安若晨面前。安若晨安全没反应,似不知道有人来。
龙大看了她一会,心里嘆口气,看来得适应这姑娘总是无视他的状况才好。
「地上凉,这般坐着仔细生病了。」
安若晨一惊,猛地抬头,这才发现将军在这儿。安若晨忙站起来,对着龙大施了个礼。
眼眶有点红,声音有些哑,看起来一副想哭憋着不哭的模样。
龙大看看稻草扎的靶人,胸口衣布上已被扎了好几个洞。短剑此时丢在安若晨的脚边。地上还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--「猪狗牛羊鶏鸭鹅」。安若晨随着龙大的视綫看了一圈,赶紧伸脚将字踩擦了,再把短剑捡了起来,插入剑鞘里。
「何意?」龙大问的是那些字。
安若晨低着头小小声︰「骂人话。」
龙大眉头挑得高高的,这骂人话颇是新鲜啊。
「骂谁人?」
安若晨没吭声。
龙大也不追问,只道︰「这般駡能解气?」
安若晨摇头。
「我想也是。」龙大道。
「可是换了粗陋的也未觉解气。」安若晨用脚尖擦着地上的字痕,自己小声嘀咕。
「你还会粗鄙的?」龙大有些失笑。「是什么?」
安若晨又不吭气了。
「好吧,怎么回事?」
「今日依将军吩咐去了李秀儿娘家村里,见着她母亲了。她母亲眼睛不好,有个小丫头伺候着,也唤她娘,唤李秀儿姐姐,说是认的亲。那丫头原本是孤女,李秀儿给了她钱银,住着她家房子照顾她母亲,李秀儿答应日后会给她出嫁妆,但只有一个要求,男方得入赘,一同伺奉她母亲才行。那小丫头很是忠心,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院子后头的菜田也养得好。李秀儿的母亲被养得白白胖胖的,说话带笑,想来生活无忧,无甚烦恼。提起李秀儿满嘴夸赞,没什么戒心。我瞧着屋子里的东西,有些崭新崭新的,似是刚采买的。徐媒婆过世两个多月了,看来如今李秀儿也幷不为钱发愁。」安若晨知道龙大不是问这个,但她觉得还是说说正经事的好。
「嗯。」龙大应了声,再把话题绕回来︰「你为何难过?」
安若晨垂眼,盯着自己脚尖看,抿紧嘴角。
龙大不催她,耐心等着。
过了好一会,安若晨见龙大没有放弃的意思,只得道︰「将军,我是个祸害,害了许多人。」
「是吗?说来听听。」
安若晨抬头,看到龙大淡然的表情,既不是好奇也没有不耐烦,仿佛反正他就站在这儿了,只是在听她说话而已。这让安若晨感觉到踏实。不知为何,她就是觉得心里忽然踏实了。
「我娘生的不是儿子,她一直有遗憾。她很疼我,但她还是有遗憾,我知道。她在家里受欺负,可她什么都没做,除了她自己的个性使然外,还有一个原因,是她在顾念我。她总是在担心我,她很忧虑,印象里,她鲜有开怀的时候。」
说到这儿,安若晨停了停。龙大没说话,隻耐心等着。
于是安若晨继续说︰「我小时候任性,故意做些会惹恼爹爹的事,故意做些挑衅姨娘的事,我年纪小,他们还不能将我如何,但都罚在了我娘身上。我娘为了我,受了许多苦。还有我的丫环,奶娘,因为我的缘故,也受了许多苦。我娘最后抑郁而终,病死的。后来我要逃家,让陆大娘帮我租房,结果将陈老伯害死了。陆大娘到今日虽没事,但细作是知道她的,她仍处在险境。我四妹失踪了,凶多吉少,我不停告诉自己会找到她一定能找到她,但其实我心里知道,她怕是早遇害了,不然又怎会这许久都没消息。」安若晨的声音哽咽起来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安若晨深呼吸几口,继续道︰「徐媒婆因为我死了,谢金因为我死了,如今我的老奶娘,也死了。」眼泪再次盈满眼眶,她用力抹掉。
「我院里的丫环仆从,全被处置了。那些终身契的,被人牙婆子再卖一手,能去好地方便罢了,怕是太着急出手,连妓馆娼院都有可能……」安若晨捏紧了拳头,「我明知道我这么一走,定会连累院里的所有人,可是我还是做了,我根本不管她们。我把老奶娘害死了,我把她们所有人都害了。我甚至没办法替她们讨回公道。我一直想一直想,连报官告状的办法都想不出来。所有的人都没了,那些卖身契约也没了。我没办法证明老奶娘不是安府的卖身仆役,我没办法替她申冤。我坐在那儿,总觉得一定会有法子,但是我没有,我脑了里空空的,我除了连累别人,害死别人,我什么都做不了……」
安若晨再忍不住,大声嚷嚷了起来,泪水划过脸颊,她吸着气,用力擦去。
龙大盯着她看,道︰「我不与哭哭啼啼话都讲不清楚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