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1 / 1)
青菊摇头,夫人尚是处子之身,相爷又年少气盛,夫人千万要注意护好自己的身子。
闻言,姜泠这才妥协,将药丸接过来,对左右道:我自己来便好。
绿芜、青菊听话地转过身,不去看她。
药丸的外衣极薄,置于温水里,几乎是一撮即破。姜泠红着脸,将那玩意儿一点点塞进去,不过顷刻,便觉得体内流窜起一股无端的热火。
灼气一路攀上她的脖颈,姜泠整个人如熟透了的红薯。
沐浴罢,又是好一番打扮,青菊和绿芜终于放过她。前院传来相爷用罢晚膳的消息,听云阁与峥嵘阁紧紧相连,相爷要是回屋,势必会途径这里。
听云阁里掌了灯,院门虚掩。
绿芜与青菊紧张地候在身侧,此番情景,竟让姜泠有几分坐立不安。
又一阵喧闹,她听到脚步声。
少女下意识地扬起下巴,朝院门口望去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一步、两步、三步
姜泠十指收紧,捏住手帕。
四步、五步
那人步子微顿。
不过一瞬之间。
他从院门口经过,未朝这边多看一眼。
峥嵘阁。
窗牖未掩,晚来风急。
盛京的秋天总是来得很早,薄薄的一层霜积在寒枝之上,月色清幽透过纱窗,静静漫至桌脚边。
案前,端正坐了名男子。
他方脱下官袍,换上一身梨花雪衣,如今正衣冠整洁地捧着本卷宗。
于他身侧,恭敬地站着那名叫谈钊的侍卫,许是深夜里的百无聊赖,谈钊定定地瞧着他,有些出神。
有风拂过,轻轻吹起男人腰间的玉坠流苏穗子。步瞻浓睫垂下,伴月提笔,依稀见其风骨。
凡是第一次见到他家相爷的,都以为他是个斯文而矜贵的文人。
他喜欢着白衣,喜欢佩纯白无暇的玉,平日里亦是一副谦和温润的模样。甚至那样一双漂亮的、黑白分明的眼里,时常还让人察觉到几分大爱无疆的悲悯。
他像是山巅的雪,清冷,圣洁,纯良,净化这人世间。
唯有相处久了才知晓,这张圣父一般的脸下,是何等凉薄无情的心。
佛香阵阵,谈钊回过神,上前为他添了盏灯。
相爷,三更天了,相爷注意歇息。
见其身形未动,谈钊又劝道:
卢家风波已平,张、郭等人失了主心骨,也是群龙无首,断不敢再与相爷您叫板。明日您还要进宫面圣,切莫熬坏了身子。
闻言,步瞻才缓缓搁笔。
他揉了揉太阳穴,将手边一份名单递给谈钊,后者立马会意。吩咐完这一切后,男人抬眸朝窗外望去,却发觉听云阁灯火通明,仿若在等待着什么。
见状,谈钊微微躬身,提醒道:相爷,您要不要去听云阁看看?如今听云阁里住着的,是您的新夫人。
夫人。
听见这两个字,步瞻面色未动分毫。
就是您两个月前,进宫在圣上面前要的那桩婚事,四天前是您与新夫人大婚。
四天前。
步瞻想了想,正是查抄卢家那日。
他将袖摆理了理,眸光冷淡。
放眼望去,听云阁中灯火明白如昼,竟比月光还要明亮。京中规矩一贯如此,家主还未就寝,各间院落须得明灯高悬。直到家主喊了熄灯,或是在哪间院落歇下、哪间院子的灯才可以暗下来。
谈钊看着那灯火,片刻,试探道:
相爷,您今夜要不要过去?
话音刚落,谈钊自知失言。
果不其然,下一刻,他听到不带有任何感情的一句:
熄灯。
004
姜泠守着灯,不知何时竟昏睡了过去。
来到步府的第五个晚上,她睡得不是很好。
姜泠梦见自己在相府被人欺负,爹爹不要她,阿娘也不管她。那些人往她身上泼冰冷的脏水,喂她吃难以下咽的残羹冷炙,将她的被褥从床上扔到冰天雪地里。
她梦见步瞻她那未曾谋面的夫君。
那些人所作所为,不是他授意的,但看见自己的妻子受难,他也没有阻止。
对方一袭氅衣,立在雪地之中,像一只白鹤。
他身后是寂寂飞雪,簌簌而下。
看着如此狼狈不堪的姜泠,步瞻的脸上甚至没有嫌弃的表情。
他只是冷漠。
盛京的秋天总是很短,一觉醒来,天意渐寒。陡峭的冷风穿过窗牖,吹得八角熏笼里的烟雾消散了几分。
这几日下来,熏笼里的香料快用尽了,入秋的厚衣裳、被褥也迟迟不送过来。冷得绿芜喷嚏打得昏天黑地,站在门边一个劲儿地打哆嗦。
小姐,这步府也太欺负人了罢,那些下人都狗眼看人低的,压根儿不把您这个大夫人放在眼里。眼看着天要冷下来,咱们又不能出府置备厚衣裳,等到了冬天,这日子该怎么熬过去啊。
莫说是寒冬腊月,近来夜深露重,府中换厚被褥时,无意地掠过了听云阁。
听绿芜讲,步府的那些下人见了冯茵茵,热络恭维得跟见了亲娘似的。什么好东西好宝贝都往昙香院里搬,甚至连那里的丫鬟都过得比姜泠这个大夫人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