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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有大提琴课,课程设定是三个小时,在游跃的请求下,许琳宜又往后延了一个小时。
晚上上完课后,游跃又抱着笔记本钻进家里的大书房继续看书了。他是无意中发现这个可以用来看书学习的地方的。李家大书房的规模快逼近一个小型图书馆,光是副宅的书房就分上下两层打通,一头钻进去都能迷失在书海里。
游跃一直在大书房里待到十二点,李叔进去请他回房休息,游跃看书看得眼睛都红了,明明脑子和身体都很疲惫,洗完澡躺在床上,游跃却怎么都无法入睡。
他能够像李梦真那样开怀大笑吗?游跃望着昏暗的墙顶,脑海里反复播放看过的视频中李梦真的一举一动,李梦真的脸上出现过各种各样的笑,大笑,坏笑,温柔的微笑,逗人的弯眼笑。这种对大多数人来说简单的表情,于游跃而言几乎陌生。
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笑过了。
仅有形似而全无神似,这样的自己出现在那位老人家面前,一定一眼就会被看出破绽吧?游跃呆呆地想。如果是那样的话,李家人一定就会把自己赶出去了。他不能达成协议,医院就会停止维持哥哥生命的仪器和药物。他根本无法支付医药费。
游跃抬起手,大拇指和中指抵住自己嘴角的两边,往上推挤。他保持着这个动作闭上眼睛,心里开始默背今天专业课上学到的所有知识点。
凌晨一点,游跃疲倦地睁开眼睛,眼中红丝更甚。他默然坐起身,深夜失眠令他开始头痛。
[过了这半个月,你还是一副扶不上墙的烂泥模样。]
游跃喉咙干涩,整个人像一片萎靡的干瘪纸条。床头柜的水杯空了,他拿起杯子下床,小心地离开卧室。
他又忘了卧室的洗手台旁就有烧水壶。这栋房子太大了,他仍不清楚每个房间的用处。他怕自己走错房间吵醒睡觉的人,光着脚无声地下楼,摸进了厨房。
游跃绕过中台,正要去摸热水壶,冷不丁见中台底下躲着一团黑影。
“啊!”那团黑影发出女孩的小声尖叫。
游跃吓得杯子差点掉地上,惊魂未定:“谁?!”
“少少少爷,是我,阿梅。”女孩连忙从地上滚起来:“您别害怕!”
阿梅穿着身睡衣,双手背在身后,游跃却仍闻到一股辣片的味道。
“非常抱歉吓到您!我没有偷吃家里的东西。”阿梅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:“是我自己周末休息的时候在外面买的,真的。”
游跃也慌:“我没有说你偷吃,你别紧张。”
他话说出口,自己愣了一下:什么时候轮到他告诉别人别紧张了?
阿梅看起来年纪也不过十六七,与游跃差不多大的模样。女孩偷偷松了口气,“谢谢少爷。”
游跃被空气里咸中带辣的香味勾得有点受不了,空空的腹部如感受到召唤,咕地叫了一声。
阿梅傻楞了一下,游跃羞得脸通红:“我可能是晚上没怎么吃”
阿梅把手从背后伸出来,小心地捧起一袋还剩一半的辣片:“少爷,一起吃吗?”
于是躲在中台下偷吃小零食的变成了两个人。
阿梅和其他女佣住一间房,晚上实在嘴馋得不行,又不敢在房里吃,怕味道太大,就偷偷躲到厨房来吃。
“少爷,这是盛隆家卖的辣海带片,漓城最好吃的海带片。”阿梅从袋子里挤出一条给游跃,一边真诚介绍。
游跃拈一条吃:“嗯,我知道,我也常吃。”
阿梅吃惊:“您也吃这种平民小吃吗?”
好久没尝到咸辣口,游跃简直如获新生。他却很不好意思朝女孩再要一口,答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本来也不是少爷。”
阿梅很大方地把袋子塞进游跃手里:“少爷,您多吃点,我还藏了好多。我知道您不是小真少爷,但我也不知道您是谁,从哪里来。您长得这么好看,我还以为您也是好人家来的呢。”
游跃腼腆多吃了两口,再不肯吃了,还给阿梅:“不,我家里很穷。”
不如说,他没有家。
“我家也穷,我念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,安妮姐带我来做佣人,我去年才来这里的,这里真的好大啊。”
游跃问:“那你见过李梦真少爷吗?”
阿梅答:“见过一两次,您和梦真少爷长得真的很像。但我和您说话,又觉得你们不像了。”
游跃垂下眸:“因为我不会笑吗?”
阿梅愣了下,仔细想想:“的确没有看见您笑过。”
游跃扯起嘴角,问阿梅:“这样像吗?”
阿梅被他奇怪的表情逗笑:“不太像。”
游跃心中失望,他站起身:“我回房去了,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阿梅跟着起身,把剩下的辣片放进游跃手里:“少爷,这些给您吃。”
“不用了”
“没关系,我看少爷您很喜欢吃!明天我再给少爷拿两包。”
阿梅到水池边洗过手,囫囵漱了漱口,有点冒失地小跑回去了。游跃只好揣着辣片上楼回房,把剩下的一点辣片吃完。
游跃感觉自己没睡一会儿就被闹铃闹醒,他强打精神爬起床到桌边念书,一整个早晨脑袋都昏昏沉沉的。
直到吃早餐的时候,一个消息把他给生生激灵醒了。
李梦真的奶奶要和“李梦真”视频通话。半个月没联系,用小真去国外交换学习的理由顶了这么些天,即使是到国外玩得乐不思蜀也该与家人联系了。老人家几次问起小真,李清平不敢再拖,联系了李云济。
李云济早在几天前就让李叔带人收拾出一间房间,布置成国外常见的学生公寓房间模样,一切细节具是按照李梦真生前的生活习惯摆设。再过十五分钟,游跃就要和他的“奶奶”在这个房间打视频电话。
一名女佣为游跃化一点妆,遮盖去他不像李梦真的部分,令他几乎变得十成十就是李梦真。游跃穿着一身松垮的衬衫,领口口子解开两个,他的腹部出现轻微的绞痛感,不知是早餐食不知味没吃几口的饥饿,还是巨大压力前的过度紧张。
“李,李叔,我”游跃不断深呼吸,手指都有些微微地发抖:“我想喝杯咖啡,可以吗?”
李叔答:“当然。”
冒着淡淡热气的咖啡送到面前,咖啡豆是早晨刚磨好的,游跃捧起杯子喝一口。这次李叔多加了一块糖,但还是苦,只是这一次他喝出了一点点厚重的黑醇余味。
“咖啡其实是一种水果,有不同的颜色,不同种类。”李叔在一旁道:“最初入口常觉苦或酸,但留在舌尖的后味会渐渐生出一点果甜,口腔里也是香气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游跃又喝下一大口咖啡,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原本就心神不定,好像真的没有最初那一口那么的苦了。
李云济来的时候,游跃放下没喝完的咖啡站起身,他下意识拢了一下衣领,好在很快想起来这是李梦真的装扮,放下了手。
李云济一身黑色西装,打了领带,他上午有重要会议需要出席,留给这通意义不寻常的视频通话的时间并不多。他走过游跃身边,只留下一个背影:“进来。”
游跃忙跟着他进房,门关上。窗帘半掩,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下去。
李云济与游跃没有一句多言,他转身站定在游跃面前,游跃愣一下,李云济已抬起手,将一枚玉佩轻轻挂上他的脖颈。
李云济沉默地坐到床边,示意游跃打电话。
游跃没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