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我心向海 1(4 / 10)
,终于到达目的地,竟他有点不知所措,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。他好不容易才把独木舟靠在一片突兀的礁石边,怔怔地看着陌生的四周。
在哦嘘的脑子里是没有海天一色、浩瀚无垠这些词汇的。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大海的模样。恍然间,他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一片梦境,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离奇,却又是那么真切。哦嘘无论如何要让自己相信,眼前的这片比鼋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,根本就望不到边沿的水面,正是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的大海。自己果真把独木舟驶进了大海。这丝毫也不是梦。
“訇!……”
汹涌地扑向礁岩的海浪,让他一愣。
在他的面前,飞珠溅玉、银涛拍天的海,毕竟跟湖有着很大的不同。放眼看去,海水似乎是在遥远的地方蕴蓄、聚集,沉稳地向前推送,渐渐形成皱折。皱折的深处仿佛涌出一群野马,它们嘶鸣着扬起鬃尾,直冲岛礁,岛礁偏偏挡住它们的去路。于是,波涛轰鸣着,四处迸溅。
汹涌的波涛是难以找到规律的。看,远处有一片雪白的浪涛,正以汹汹然不可阻挡之势排闼而来,奔腾中夹杂呼啸。
这让哦嘘的精神为之一振,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绷紧了。
哦嘘很想放开喉咙,纵情呼喊。可是,他发觉那点儿声音,在浪涛声中实在太微弱了,连自己都听不清。
蛮力无穷的浪涛直扑脚边的礁岩,訇地溅起万千水珠。他下意识地趋避,左脚却重重地撞在了嶙峋的礁石上。定下神来,浑身上下早已被扑面而至的海水打湿了,膝盖那儿竟渗出了殷红的血丝。
这是大海给他的见面礼呢。
哦嘘的眼睛里不由噙了一层泪水。不过,心里没有痛楚,而是充满了激奋和喜悦。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放纵心情,只有呼喊。于是扬起双臂,运足丹田之气,朝着大海大声喊道:
“哦嘘!哦嘘……”
“哦嘘!哦嘘——”
呼喊声很快被涛声淹没了。
他也感到自己累了。
海浪却依然不紧不慢地拍击礁岩,前赴后继,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。说不清有多少年了,也许从大海存在的那天起,海浪就这么执拗地任性地啮咬陆地了。它们使高耸的山峦变成海中岛屿,使光滑的火成岩变得犬牙交错,使坚硬如铁的石峰变得百孔千窍。海浪是百折不回的,即使在烈日的炙烤下化成蒸汽,蔚为浮云,一有机会却又凝成雨滴,重新返回大海的怀抱,锲而不舍地扑向礁岩。
啊啊,这就是大海!
它雄健而又娴静,凶猛而又雍容,匆促而又绵长,不计时日地从事大自然赋予的使命。那么,它究竟是为了让畏怯者变得勇猛,浅薄者变得丰厚,还是仅仅以与生俱有的惯性,实践生命的原动力?是在看似机械地重复中时时更新,还是仅仅为了显示自己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?或许,早潮与晚汐,洪涛与微波、浪花与泡沫,在人们心目中所谓的深远意义,对于海浪其实仅仅是一种自然状态,一种惯性,一种与生俱有的本领。
海浪啮咬礁岩的最后成果,是沙。那黄如金屑软如苔的细沙,大片大片地在海滩边散落,堆积。
哦嘘赤足走在细软的沙滩上,感受着平滑的摩挲,那些难以计数的微小的颗粒,原先或许是危崖巉岩,经受了海浪成千上万年的洗礼,才如此洁净如此精细,像一幅锦缎似的在海浪的边缘铺展——没有哪一种天翻地覆的巨变能与之相比。
海边空荡荡的,没有树木,没有船儿,也没有人影。仅有几只黑色的鸥鸟在盘旋。他期待着,寻找着。咳,要是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,该有多好呀!
四周一片空寂。不知怎么,哦嘘觉得有些失望。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欣悦,没多久就消散了。
一阵孤独感重又涌上心头。
也许,眼前看到的一切,仅仅是大海的外表?
是呀,应该把独木舟划向大海深处。那儿才是真正的大海。
哦嘘浑身的鲜血又开始发烫了,没有哪一种冒险能让人有如此抑制不住的冲动。咳,可惜水不在这里。要是她也在划着独木舟,和我一起在海边,那该多么有意思啊!还有在她肚子里的孩子,让人牵肠挂肚的孩子。你快快出生,快快长大。将来,也跟你的阿爸一样,当一个勇于闯向大海的英雄!
他没有发现,天色骤变,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正向海面压来。像一片树叶似的独木舟随即摇晃不停。还没有来得及想什么,一股巨大的浪涛翻滚而至,将独木舟倾翻了。他被抛扬起来,又重重地摔落,失去任何依凭,陷入了黑暗的深渊。
哦嘘在黑暗中挣扎着。他呛了几口水,差点儿窒息。但他的脑子仍然是清醒的。伸出两只手,拼命想抓住什么。幸运的是,不多一会儿,他从黑暗中钻了出来。挣扎了许久,双手终于又抓住了独木舟……
地球在无休无止地转动,谁也阻挡不了它固有的步伐。很快,4500年过去了。
二十一世纪初的一天,一辆电视片摄制组专用的吉普车,长驱二千余里,风尘仆仆而来。车盖上,醒目地髹漆着四个大字“夸父追日”。一个追字写得极有动感,这正是电视片的片名。他们确实也很有点夸父追日的态势,沿着逶迤的海岸线,径直奔向东南沿海采访。
事实上,前些时候他们已经去过大洋彼岸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,拍摄到了七只奇特的石锚。那些石锚放在了一家海洋潜水用具商店的门口。商店老板鲍勃先生说,他是去浅海寻找贝壳时,无意中发现了这些像面包像热狗也像球的大石块,感到很有趣。他的朋友韦恩先生,不久后也找到了几块人工打制的中间有空的石块,把消息告诉他。鲍勃很想把这些从未见过的石块送给妻子,作为特别的礼物,可是又讲不清楚到底是什么,便去请教专家。
一位名叫莫利亚蒂的教授,对此大感兴趣。他很快弄清楚,这些石磙子最初是用于筑路和农业生产的,后来用于压船,或者作为石锚。不过,有一点可以肯定,这并不是美洲大陆上的东西。他根据石锚长期泡在海水里生成的锰结石,细细作了一番研究,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,给中国航海史学家房仲甫写了一封长信。
他说:“如果能够确定是石锚,将使最早发现美洲大陆的先驱地位给予伟大的中国人民。”
随信,他还给房仲甫先生寄去了五块岩样。
意大利人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的事,早已成为定论。这位热那亚呢绒作坊匠师的儿子,曾经与西班牙国王签订“圣达菲协定”,一旦发现新大陆,国王将成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,而他除了得到海军司令、总督的头衔,还可以得到从领地运回的财产的十分之一。
1492年,航海家哥伦布启航西行,去寻找梦想中富遮的东方,谁知抵达的是根本不为人知的美洲大陆。他在船上喝了大多的雪利酒,误以为到达了东方的印度,于是把当地土著居民称为印第安人。这件事很偶然,却开辟了一个新的历史时代,让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体系得以邂逅。
在十年间的三次艰辛远航中,哥伦布果然到达了牙买加、波多黎各诸岛和中南美洲地带。当然他获得了巨大的荣誉。从此,哥伦布成了发现的代名词。
如今,七只奇特的石锚却向大航海家提出了挑战。
中国专家将岩样作了测试,他们确定为泥灰岩,在台湾岛和亚洲西太平洋列岛均有分布。
另一位名叫皮尔森的美国石锚专家也认为,美洲大陆没有这种岩石,唯一的可能是从亚洲来的。从石锚的外形看,带有明显的中国特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