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(4 / 8)
,直到女人这样说了,他才像得到了保释机会的犯人一般,迫切地回道:“我存了一些,我床头抽屉里有一个存折,取款密码是我的生日。”
得了这么一句话,女人的声音才终于低到了时风潜无法听清的程度,只能看见季如夜捧着手机不住地点头,末了略微失落地应了一声:“是12月19号……嗯,我回去改一下……那、那你们改吧……嗯,再……”
“见”字还没出口,那边似乎就已经挂断了。
明明受了委屈,季如夜却略微挺起了背,像捧着新鲜松果的小松鼠似的,带点喜悦地将手机还到了时风潜手中:“谢谢姐,麻烦您了。”
“不麻烦。”时风潜随口回了一句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不难过吗?”
季如夜闻言抬了抬头,又有些赧然地低了下去:“没事,都解释清楚了,他们就是觉得有点突然,其实也理解我的。”
他们理解的并非他们的儿子,而是他们儿子剩余可压榨的价值。
时风潜心里明白,却终究没忍心说出来,又或许季如夜自己也清楚这一点,只是仍在习惯性地自我欺骗。
对于那些剪不断、理还乱的纠葛,时风潜也不想继续深究,只是对着季如夜有些落寞的身影转换了话题:“12月19号是你生日吗?”
季如夜歪着脑袋“嗯”了一声,时风潜就笑着捏了捏他的手:“那不就是下个月么,到时候我们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,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,我请你出去庆生吧。”
季如夜下意识想要拒绝,面对着时风潜又说不出来,细想又隐约有些期待,便抿着嘴略微点了点头。
下个月似乎不远不近,季如夜不知道时风潜对自己的新鲜感是否能维持到那时,但此时此刻这种甜蜜的承诺却依然叫他头脑发热。
上次过生日是许多年前了,那时候母亲上班的钢厂还很景气,他过生日时给自己煮了一碗带荷包蛋的面,面汤是用猪骨熬的,他还单独夹了块排骨稍在自己碗里,母亲却也没多说什么,只是劝他到年纪了赶紧找对象,并指挥父亲多帮忙打听合适的人家。
后来家里境况不好,妹妹要的钱却越来越多,他又迟迟没嫁出去,每天琐事都忙不过来,过生日这种事自然也就被遗忘了。
或许风潜会带他去吃碗排骨面,商业街里的面馆,用的都是精排。
他有点飘飘然地幻想起来,半晌又暗暗觉得自己矫情。他抬眼看看正在整理床铺的时风潜,才恍然从自己偷偷营造的幻境里慌忙地跑出来:“姐,你、你休息吧。”
季如夜明显有点紧张,像个担心自己被嫌弃的新夫郎似的,殷勤地接过了时风潜手里的活:“我来就好。”
时风潜也没有推辞,而是悠然地坐在一旁摆弄起手机。
季如夜偶尔面对时风潜会有些忸怩,干起活来手脚却很是麻利,不仅整理好了床铺,不一会儿连地都细细扫了一遍。
“如夜,你的手机呢?”
时风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,季如夜愣了一下,便走过去拿给时风潜看:“没电了。”
时风潜将那个小小的手机转了转,不由得叹气:“是单位发的吗?”
季如夜应了一声,时风潜便站起了身:“天气太冷,应该是坏了我会修,帮你看一下吧。”
杜桑桑那个性子,非必要的福利都会被她用来中饱私囊,怎么可能给发出这种堪称奢侈的礼品,又怎么轮得到备受排挤的季如夜。
更大的可能,倒是一部不容易引起时风潜怀疑的窃听器。
毕竟季如夜那副纯良的样子,时风潜从前的确没有怀疑到他身上。
如此看来,她倒要感谢季如夜的母父来闹了一遭,叫她有机会抓住有心人的狐狸尾巴。
至于季如夜究竟有没有参与,会不会只是用温顺的外表迷惑她……时风潜想起那天季如夜偷偷抹在下身的血,想起那个她并没有戳破的谎言,心中便猛然像被扎进了一根刺。
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谎言和背叛,即便她明白这是人之常情。
世情薄,人情恶,雨送黄昏花易落。
许多年后的这一天,时风潜依旧会想起那个在她旁边吟唱这句词的人。
时风潜没有和季如夜解释太多,她随口说了几句,更多心思用在默默思考如何收网,却没想到直接被季如夜看了出来:“姐姐,你在为难什么?”
如果不是这句姐姐,时风潜几乎要以为是齐骥活了过来。
早在许多年前,时风潜就是个喜怒少形于色的人,大多同事都看不出她的心思,唯有齐骥会在这种时候揶揄地看着她:“风潜,你在为难什么?”
她低了低眉,望向季如夜:“你好像能看透我。”
季如夜略微沉默了半晌,时风潜这样说,让他有些害怕。
女人通常不喜欢比自己强的男人,这是常识,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。
他本就不够漂亮,还总是习惯性地窥探旁人的脸色,摸索旁人的心思,完全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温良纯真的样子。
他有时候会尝试去收着自己,但在那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惹人厌烦。
想到这里,他咬着下唇,脸颊憋得通红,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,只能悄声地道歉:“对不起……”
时风潜觉得季如夜比之前更小心了——从那通电话之后。
她不像其他大部分女人那样,认为男人都没有脑子。
相反,她知道男人心思的细腻,这细腻于男人而言也并非完全的褒义词。
因为这并非他们天生,而是来源于他们在这世上所处的环境,他们不得不细腻。
尤其季如夜这样的男孩。他生来就知道形势比人强,懂得看人脸色、揣摩气氛,更懂得如何在旁人的嘲讽和刁难当中讨生活。
他或许不清楚这场局的一切,但他能察觉到这通电话的不平常,所以他怕了。
时风潜隐约知道季如夜在怕什么,不觉间便好像拨开了季如夜的一层壳,瞧见了他心里藏得隐晦的一块。
——他怕自己事后不要他,也怕自己要了他之后,未来在时青手下不会好过。
只是现实把这个男人逼得这样进退维谷,他却还是不肯对时风潜说些过分讨巧的话。
在此之前,时风潜并没有这样清楚地意识到,季如夜在诉苦这方面是如此内敛。
他诚然在害怕一些事情的发生,可如果这事不至于把他伤到体无完肤,他就绝不会开口向人倾诉或者求饶。
这两天他对时风潜说过的请求,在此刻看来显得格外沉重,时风潜不愿对方如此下去,干脆拉着季如夜的手,再次承诺了一遍:“我回去就找你母父提亲,好吗?”
时风潜用了征求的语气,季如夜却好像撑不住了似的,猛然跌跪在地上,说话的尾音都在颤:“姐姐,我……我本来也……没有说不的权力。”
季如夜努力斟酌着用词,说出来却还是怕时风潜以为自己不愿意,于是连忙补充道:“您愿意娶我,是对我的恩惠。”
时风潜没想到季如夜会用上这种有些夸张的词汇,一时也愣在了那里,好像这一刻,她才真正意识到对方内心的沉重。
“可是我想我不能骗您”季如夜显然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,整个人几乎要埋在地上:“我……我之前和您……可能不是第一次……而且那晚我去那里……她们……都没有防护,虽然我也、也没办法生孩子……而且我不像您的正夫那样,能帮到您什么,我——”
他越说越像是坠进了冰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