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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烟河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,在觅月行省的影响力仅次于首府群星堡。
红烟河现任八职官吏都是民间考试提拔上来的人才,隶属寒门系出身,与贵族格格不入,他们的存在对于赫奇家族控制的群星堡、乃至整个觅月行省来说,无疑是肉中钉骨中刺。
在寒门大肆崛起的当下,贵族官吏的地位本就一天比一天垂落,如果连最老牌的赫奇家族都顶不住了,贵族系将再无出头之日。
贾斯汉无时不想把红烟河寒门系官吏除掉,只是这些人至今未露出破绽,没有正当理由,总督也不好随便乱拿人。
现在可好,天降暴雨堤毁成灾,终于是逮住了机会,必须趁此把他们置于死地。
只要把那些人拽下马,按照法典,地方官吏职位出现空缺、且当地处于战争或自然灾害等重大情事期间,总督府有权直接任命人选进行应急填补。
这样一来,就能绕过新政的选拔限制,把寒门系在觅月行省的势力连根拔起,打断他们那只伸得太长的手。
贾斯汉思定,率先抢声:“红烟河决堤,近千万人受到影响,上百万人无家可归,直属管辖的八职官吏难辞其咎!”
“依据法典条令,负责工事修筑的营造官、负责灾情预警的治安队长与军事统领,以上三人承担主要责任,应即刻处决。”
“同时,负责人事任命的行政官、负责纪律监督的监察官,以上二人渎职失察,与主要责任人同罪。”
“财政使、审判官、大祭司三人也应夺职待审,查清是否连带有次要责任,然后问罪。”
一名寒门系大臣听后忍不住了,冷冷说道:“贾斯汉大人,红烟河隶属主城级编制,所属八职官吏都是王国要员,你一口气就要杀五个,卸三个,真是好气魄!”
贾斯汉淡然自若,语气不紧不慢:“不是我要杀五个,卸三个,是法典规定如此。”
“法典?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法典!”麻斑大怒,几近声嘶,“管辖地内出现灾害,造成人员与财产损失,直属官吏是有责任没错。”
“但是,如果直属官吏没有贪墨、渎职、通敌等违规情事,依据法典,问责时应从轻查处!”
“红烟河营造官平时清廉节俭,没有从修堤款项中贪过一枚月币,红烟河堤坝无论材料、技术、工期,都是最高标准,强度是旧堤坝的五倍以上,只是遇到百年罕见的暴雨,这才造成决堤惨事。”
“红烟河决堤之后,当地八职官吏奋勇当先,没有一人撤离,第一时间就站在了抗灾前线,与驻军将士同进同退。”
“红烟河军事统领是已经成家的人,有两个儿子,一个女儿,他的家人全都处于重灾区,可他为了指挥将士堵住决口,无暇回家探望,更也没有动用特权要求优先转移家人,只为了不影响救灾秩序。”
“等到第二天,下面的灾情报上来他才知道,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已经被洪水淹死!灾情紧急,他连给家人收尸的时间都没有,仍带着悲痛奋战在第一线,直至身体过劳吐血昏厥!”
麻斑说到这里数度哽咽:“红烟河决堤是天灾,不是人祸,那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尽力了,就算要处置,也应该予以怜悯,依照法典从轻查处。”
以身作则,奋战一线,妻儿尽失却不负民众……此时不仅寒门系大臣眼含热泪,很多贵族系大臣也纷纷低下头,为值得尊敬的政敌默哀。
贾斯汉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,他不再继续辩论,只是转身看向王座上的索兰黛尔,颔首说:“请陛下定夺吧。”
麻斑向索兰黛尔单膝下跪,神情椎心泣血:“陛下,恳请您心怀怜悯,对红烟河八职官吏从轻发落!”
大殿再次陷入死寂,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。
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待……
等待那个象征裁决的琴音。
“咚!——”沉重浑闷的低音骤然响起,如同重锤砸在心口,带来庞大的压抑感。
索兰黛尔看向众臣,默默说道:“红烟河八职官吏的事迹令人动容,但是——河道决堤酿成灾祸,等同于战时丢城弃地,予以裁决的不是普通法典,而是军法。”
“军法无情,令行禁止,对就是对,错就是错,没有任何私情可徇。”
“听令,红烟河行政官、监察官、营造官、治安队长、军事统领五人,以战时弃城罪论处,依多古兰德军法,就地处决。”
“红烟河财政使、审判官、大祭司三人虽不是直接责任人,仍需承担次要连带责任,即刻剥夺职衔,逐出编制,永不录用。”
“八职下属其余官吏是否需要担责,应即刻查清,严惩不贷!”
以贾斯汉为首的贵族系大臣心中就像有花朵盛放,接二连三向索兰黛尔跪倒,齐声高呼:“陛下英明,明察秋毫!”
反观寒门系大臣,一个个垂着头,脸色铁青无比难看。
如果把殿堂议政比喻成战争,这一仗他们败了,而且是绝对的惨败……
寒门系丢了红烟河这么一个战略要地,恐怕十年之内都无法再在觅月行省拥有任何影响力……
这一城,被贵族扳回来了……
同僚们黯然之际,麻斑抬起头看向索兰黛尔,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愤怒,悲哀……他的双手十指紧紧绷着,指甲先后翻开,在坚硬的地面留下十道血淋淋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