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镇海手中禅杖‘砰’的拄响,偏过头来,犹如怒目金刚。
“陈鸢,你在教老衲做事?!”
气氛顿时剑拔弩张。
胖道人急忙拉着小道童退到一侧屋檐下,将徒弟塞进厢房,这才上前来到两人中间。
“都是自己人,自己人,和尚!干嘛火气这么大,那蟾妖终归与咱们同行一段时日,东家曾许诺要收入门下,可以算是半个弟子了,为其求情也是人之常理,你若不同意,咱们坐下来好生说道说道,谁有理就听谁的。”
陈鸢拨开挡在前面的老孙,目光与老僧对视。
“它犯下杀戮,确实要罚的。但如何罚,还要究其原因才是。来时,听老孙说你,这些年戾气越发重了,我还不信,今日一见,果然所言不差,除了打杀,大师还会做什么?”
“哼。”
老僧将脸偏开,“老衲戾气重,可神智清醒,陈施主就不用激将法了,那妖是一定要降的,无论世间凡人,还是修行中人,犯下乱杀无辜这等事,让我遇上,一并除之。”
原本想着自己不方便出手,让和尚来帮忙,眼下陈鸢觉得这步走错了。
正要再说,忽然一声佛号喧来。
“诸佛如天观自在。”
陈鸢回头,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站在通往大雄宝殿的月牙门前,手中托举紫金钵,竖印礼佛一拜。
看其容貌眼熟,陈鸢辨认了一番,才认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镇空和尚,也就是镇海的师兄。
“原来是镇空主持。”
从胖道人之前的讲诉,镇空已是万佛寺主持,称呼上只要加上称谓的。
“陈施主。”
多年不曾见过了,镇空的脾性还是没有变过,沉寂如水,略略垂首还礼,便看向师弟镇海。
“师弟,佛有怒目金刚,亦有慈悲为怀,多年苦修,当见证你杀性是否收敛,陈施主相邀,不妨去一趟岐山。”
“哼,不说,我也会去。”
镇空点了点头,微笑起来:“那去,不妨也替师兄办一件事。”
“何事?”
“罚那大妖。”
“不杀?”
镇空摇头:“不杀!”
“哼,与陈鸢一样。”镇海提起禅杖便走,却被一旁镇空伸手拦下。老僧偏过头来,“师弟,那大妖与师兄有恩,替我还了吧。”
“什么?”
不仅镇海愣住,就连陈鸢还有胖道人也都愣在原地,大蛤蟆什么时候跟这足不出寺的老和尚有关系了?
“师兄,何出此言?”
镇空叹了口气,收回手竖印望着罗汉堂一拜,“可曾记得师兄出家时,老家还有一女?”
这事陈鸢记得,当初来万佛寺山脚下的镇子,便遇上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的镇空,寒暄中知道这个和尚是妻子离世,心灰意冷跳崖不死,遇上万佛寺僧侣带回寺中出家的,老家是还有一个女儿。
“记得。”那边镇海点了点头。
“她死了。”
镇空闭上眼睛,脸上毫无波澜,声音平淡:“那大妖是为替她报仇……那蟾妖从小便与她相识……小女常在潭边与初开灵智的蟾妖说话……”
手中紫金钵伸去众人面前,另只手僧袖拂去上面,挪开的刹那间,有金光射出,金钵之中一团光晕旋转。
陈鸢、镇海、胖道人走近,光晕泛起的氤氲里,恍然间看到了一些画面。
两个孩子隔着竹条编织的笼子依偎母亲。
笼中的妇人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泪流满面。
“以后娘不在了,你们要听话,要听新妇的话,才不会挨饿挨打。”
不久,两个汉子过来,拉着两孩童,从妇人身边带走,任凭两个孩子挣扎哭喊。
“娘——”
妇人的丈夫,站在不远,指着笼中的妇人大声呵斥。
“贱妇私通野汉,把她沉河!”
那天风很大,妇人蜷缩在笼里,被几个汉子抬着来到河边,周围站满了来看热闹的镇上百姓,哄笑着让男人赶紧将女人丢进河里。
蛤蟆的过往
“把这女人沉河!”
“与野汉行苟且之事,被抓个正着,留下一条命,让洛河镇丢进颜面!”
“丢进河里啊,还磨蹭什么,咱们还等着看呢!”
……
河岸两边洛河镇百姓大声嚷嚷,竹笼边的汉子过来,看也没看笼中的妻子,朝周围镇上百姓抱了抱拳。
“众位乡亲,家中出了这种丢人现眼之事,属实让大伙跟我一起蒙羞了,这就行家法,将这个不要脸的婆娘,丢进河里!”
冰凉的河风吹在脸上,笼子里蜷缩的妇人,发丝摇曳眼前,看着那边愤慨说话的男人,在溢出的泪光里变得模糊。
妇人已经四十出头了,有两个孩子。
懵懵懂懂的年纪,被婶婶嫁了过来,她记得那天,她是最美丽的时候,红红的衣裳,坐在花架里,在许多乡亲的笑声中被男人背着进了家里。
那时只是一个篱笆小院,家里时常揭不开锅,她没有抱怨过,尽量帮着男人,为他看顾好家里,让他放心跟着镇里的商贩们出门做买卖。
几年下来,家里终于有了点积蓄,也生了第一个孩子,是个男孩,可惜不到百天夭折了,她被丈夫拖下床,打的遍体鳞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