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咚!
陈鸢下到山脚,牵过老牛离开时,悠远的钟声敲响,只有他能听到的一声佛号,远远从山顶传来,那是熟悉的佛号。
“我佛慈悲……”
陈鸢回头朝那悬挂骄阳的山顶笑了一下,转身骑着老牛去往来时的道路,便再无牵挂了。
回到洛阳北麓,已经是春尾的时节,渐起的蝉鸣里,踩着一片片落叶,步入山林当中,偶尔停歇下来,捧起流淌的溪水喝上一口,甘甜之中抬起袖子擦了擦须上水渍,来到林间深处,挥开宽袖,随即牵着老牛走进了一抹光晕里。
骄阳当空。
山谷铺满花草,蝴蝶扇着羽翅纷飞,陡然传来一声虎啸里,惊的大群蝴蝶飞起,绕着老人身旁密密麻麻升去天空。
“调皮。”
陈鸢看了眼山谷一侧的林间,一头斑斓猛虎匍匐草地上,像是迎接老人回来一般。老人旁边的老牛,轻蔑的看了一眼,甩着尾巴跟在陈鸢后面走去另一侧山坡上的道观。
牛背上摇晃的木箱里,一缕烟气飘出,隐约能看到烟雾中一道银甲白袍的身影,驭着阴风飘了进去,随后被涌来的一道道身影迎接,把着臂膀拉去了大殿。
轰隆隆……
空空的神台上,顿时升起一尊雕像来,正是陈庆之的轮廓。
听着里面热闹的话语,陈鸢望着门匾上‘灵显真君观’五个大字,回头看向老牛,“好生看守门户,凡怀虔诚之心则可入,心有歹意者诛,凡诚心叩拜者,皆有求必应!”
老牛点头,看着大步而入的主人,‘哞’的低鸣一声,像是有些不舍,好一阵,它才走到观门前蹲坐,下一刻,肉身渐渐泛起了一阵光芒,青岩蔓延而上,眨眼间化作一头昂首蹲地的石牛守在观门外。
大殿青烟袅袅。
陈鸢掀开袍摆跨入大殿,眼中望去的是,满目的神台石像,殿宇之中另有乾坤的,仿佛无限延伸般,望不尽的神像,看不尽的壁画,那些壁上的一幅幅画里,每个人物都是不同,有师父殷玄陵、有沧澜女侠韩幼娘,有仙风道骨的青虚道士,也有怒目而视的飞鹤老道、云龙……他见过的,知晓的每一个人。
魂魄英灵也都在此处了。
像是知晓陈鸢回来,原本静止的壁画,上面人物彷如动了起来,一个袍服奢华,有拿蒲扇,面色却威严的老者斜过视线,传来声音:“徒儿,给为师带了好吃的?”
“带了。”
陈鸢笑着从外面的木箱一招,缩小的各式零食落去壁画前瞬间恢复原来的大小,“师父慢用。”
“还有我呢?”
“陈道友不可厚此薄彼!”
“赶紧教我们如何打牌,老是让那帮人杰赢我们也是遭罪!”
大殿话语嗡嗡作响,走过一尊尊神像前的陈鸢一一拱起手,随后才来到首位,看着神台上空荡荡的一张石椅,浑浊的双眼有些出神。
“犹豫了?”大殿里,是关公的声音在回荡。
“这一坐下去,往后不知何年何月,再能亲眼看一看世间,到那时我们守护的人世间,又是何等模样了。”
陈鸢笑着说道,回头看去已变得遥远的殿门,以及殿门外那灿烂的阳光,沉默了会儿,便抬起脚,踩在看不见的石阶上,一步步走上神台。
身上衣袍刹那间化作官袍,道髻高挽,目光看去大殿一侧,一尊蜿蜒凌空的蛟龙石雕,陈鸢笑了一下,没有犹豫的转过身来,面向殿门一掀袍摆,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石椅上。
一瞬。
敞开的殿门轰的一下关上,天地旋转,日月轮转起来,仿佛都在一刻加速运转。
陈鸢闭上双眼,神识与真君观链在了一起,又仿佛与这片山脉连在了一起,山川日月、时间流逝,都在感知汇聚成型,蝼蚁攀爬枯叶的沙沙声,林间猛虎恹恹打了一声哈欠、远方繁华的城池热闹喧哗,市井之间大呼小叫买卖吆喝、更远风刮过云絮、夏蝉攀爬树干‘咔’的褪去沉重的虫壳、田间农人勾出水沟,望着稻田露出欣喜,泥壤间根须被河水滋润茁壮成长……没有任何的色彩,却化作清晰无比的线条在脑中勾勒出来。
陈鸢仿佛将九州尽收眼底,山峦、河道的在时间长河里飞快流逝,看到了叫高欢的人高举反旗建立了国号齐的国家,无数人生死,无数人得到了安宁和繁荣。
不久烽烟再起了,人间依旧相互厮杀着,有新的城池建立,也有破旧的城池在战火中毁去,从民不聊生,到百姓安居乐业。
也看到了南方众多佛寺被人推倒,也看到北方道家越发兴盛。
看到曾经盛极一时的大梁蜗居一隅之地,取而代之的国家,居然跟自己一个姓——陈。
时间如长河,从不会停下来。
不知又过了多久,陈鸢看到了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了真君观,拿着扫帚在殿中忙活,而那年轻人偷懒的,四处打量,随后被他师父敲了一下脑袋,不得不跪在陈鸢面前磕头道歉。
“真君恕罪,我并非有意,只是好奇罢了。”
翩翩公子作揖磕头随即站起身,望着石椅上大马金刀而坐的神像,这个年轻人笑起来。
“真君在上,听说诚心拜你,都会有所应,我叫陆元,我想修行得道!做最厉害的修道中人——”
他拍着胸口,自信的笑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