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节(1 / 2)
但却因为他的气运不足,所以根本不在离断斋筛选的客人范围之内,如若不是周芷若被离断斋所吸引,成功选定种子签订契约,傅惊月生机断绝的种子也没有机会顺着离断斋的契约,感知到俞岱岩这个特殊的存在。
傅惊月当初一力承担血债的举动救下了战死的同袍,这些人得以干干净净重入轮回,他们的后代气运虽会因为血脉杀孽过重受到影响,但没有了雁门关七万这一大笔沉甸甸的债责,拥有后代的俞家才能繁衍传承至今。
傅惊月对同袍最后也是最重的情谊,在百年后的现在,化作了她复生的唯一生机。
命运一词,冥冥之中竟早有定数。
饶是傅回鹤这等不信命运不尊天道之人,也不禁感叹此种无数个巧合造就出的缘分。
他翻手将那颗黑红色的种子轻轻放在俞岱岩枕边,手肘抵着扶手,神色莫名地动了下唇角,状似不经意道:“不知俞三侠可相信,这世上总有些常理难以解释的存在?”
俞岱岩有一种冲动——他很想碰一碰枕边的那颗种子——但他做不到。
这种冲动来的不合常理,俞岱岩沉默下来,他想起了一样与家谱一起被爹娘珍藏的信物。
那是一片从盔甲上面拆下的护心甲,上面干涸附着着黑红色的痕迹,似血又似岁月留下的锈。
良久,他哑声道:“信。”
因为俞家的家谱,俞岱岩曾经查过许多许多的历史典籍,傅惊月这个名字就像是被刻意湮没在历史中,只有寥寥几本野史记载能窥得一二,但却只是以鬼魅将军之名一笔带过。
但家谱之上写的很是清楚,傅将军无父无母,无兄弟姊妹,姻亲关系,战死之时不过十四,面前的傅先生又是从何而来?
傅回鹤并没有将离断斋交易种子的那一套搬出来,而是直截了当,开门见山道:“这颗种子,就是傅惊月。”
“死了三百年的傅惊月。”
俞岱岩瞳孔震颤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“我想请俞三侠帮忙照料种下这颗种子,不知俞三侠可否愿意答应在下这个不情之请。”傅回鹤语气诚恳道。
傅惊月已经是一枚死种,它并不在离断斋的交易之中,傅回鹤想要赠予他人皆是自由,但同样的,他也很难以契约的名义去干涉俞岱岩的命运。
俞岱岩沉默了半晌,苦笑道:“傅先生,我如今的模样尚且自我难以打理,又如何去照料他人呢?”
傅回鹤却道:“只要俞三侠愿意陪伴这颗种子便可,不必亲自照看。”
俞岱岩垂下眼帘,这一次他无言思忖了许久,终究还是应了下来。
傅回鹤将那颗种子当着俞岱岩的面寻了一个花盆,在院中不知从哪弄来了松软的土壤,挖了个小坑就这么随手将种子摁了进去,放在了俞岱岩的担架旁边。
“这是七叶一枝花的种子,养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,别太冷别太热,没事倒两杯水进去就行。”
俞岱岩看着傅回鹤随意散漫至极的动作,几次欲言又止,眼神里带着些不赞同。
傅回鹤只当没看见,在谢过俞岱岩之后就毫无留恋地将花盆留下,走得分外干脆。
俞岱岩:“……”
不是说这种子是傅家先祖吗?就这样随手送人真的可以?
俞岱岩突然兴出这位傅先生该不会是上门逗趣自己的想法,转念一想又觉得好似十分没有必要。
想了半晌,越想越觉得今日之事诡异难言,俞岱岩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痛。
算了,既然接了种子,还是想想要如何养吧……
傅回鹤放花盆的位置,恰好能让俞岱岩转头便能看见,他注视那并不大的花盆良久,直到小童端着药碗进来,他还在看。
“师父?”小童关切道,“药温好了,您可要趁热用?”
俞岱岩嗯了一声,在小童喂完药之后,转身收拾食盒时忽然开口:“外面阳光很好,将窗户支开一条缝隙吧。”
小童大喜,猛然转身:“师父?!”
俞岱岩自从瘫痪之后便不喜出门,不愿开窗,内心的狼狈与敏感让他不愿接触到更多惋惜可怜的目光,但来诊治的大夫也多次说过,俞岱岩这样下去郁结于心,终究是于病情有碍。
所以小童才会每天都要在习武学习上闹出些动静,故意引起俞岱岩的注意。
俞岱岩笑了下,声音虽轻但坚定:“去吧。”
“房间里是闷了些。”
七叶一枝花喜阴,不耐热,屋中燃着炭盆,若是还不通风,总是不利于养花的。
“对了,帮我在柜子最上面的抽屉里翻一个匣子出来……对,就是它,钥匙在侧边。”
小童将匣子拿过来,好奇看了几眼。
俞岱岩怀念地看着匣子里染着爹娘血迹的家谱与暗沉冰冷的护心甲,轻声道:“帮我将那甲片放在花盆里罢。”
傅回鹤从俞岱岩院子出来,正要原路返回去寻花满楼,才没走几步路,就被一颗松果正正砸了脑袋。
捏着手里干瘪的松果,傅回鹤人都懵了。
傅老板一生叱咤风云,被龙抓过被刀剑刺过被天道险些弄死过,还从来没有被松果击中过脑袋。
——关键是他居然没躲开。
“嗖!”
傅回鹤眼疾手快地接住,低头一看,又是一枚松果。
凝神抬眸朝着林间看去,就见一抹金色在白翠相间的松林中若隐若现。
捏了捏手里的两颗松果,傅老板抬步朝着白雪覆盖的林子矮身钻了进去。
松枝颤动,上面厚厚的积雪扑簌簌而下,傅回鹤悬空立于松软的雪层之上,表情古怪的注视着前方端坐在石桌旁边的猴子。
是的,猴子。
确切来说,是一只狨。
厚唇短尾朝天鼻,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盈润漂亮,看上去不似一般顽猴一样凶相毕露,反而乖巧可爱,十分的惹人喜爱。
但如果只是这样,傅回鹤还不至于如此无语。
眼前的这只狨,虽然身形娇小,但却浑身金毛柔软如绸,更重要的是——
它穿着像人类一样的衣裳。
傅回鹤:“。”
不是,你们武当山连猴子都这么……不同凡响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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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经年未见, 傅老板看上去变了许多。”
狨微微一笑,抬手作揖。
身上的亵衣、里衣、里衫、外衫、外袍一件不差,衣襟规规矩矩地捋平, 甚至那衣裳还裁剪得十分合身。
如果不是因为这衣裳包裹着的是一只猴子的躯体,说是世家公子的讲究都不为过。
傅回鹤上下打量了猴子好几眼,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:“问题不大,你变得更多。”
他就没见过这种品种的天道。
这狨笑了下,虽是猴子的圆嘴, 却莫名和谐地带着一种人类特有的气度。
它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个桔子递向傅回鹤:“傅老板要尝尝吗?味道很不错。”
傅回鹤想了想, 竟真的接了那桔子, 袍角一撩在石桌对面的另一个石凳上坐下,一人一猴隔着一方石桌,专心致志地低头剥桔子。
“这桔子是不错。”傅回鹤将最后一瓣塞进嘴里, 丝毫不见外地伸手,“再来两个,我拿回去给七童尝尝。”
那狨一副好脾气的模样,又从袖子中掏出两个来, 也不问七童是谁, 只将桔子放在傅回鹤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