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节(2 / 2)
夏宇川得意,半转钢刀指向言洵:“来人呀,三殿下怀有异心,先给我捆了!”
要坏事!言洵心想,可恨苏有禾置身事外,夏宇川又掌管镇南卫,他若将自己砍杀了,再矫诏传位于言涔,又有何人能知晓真相!
就在镇南卫要扑向言洵时,含山一跃向前,伸臂挡住言洵道:“反了你们!竟敢对殿下亮刀!”
“哟,原来还有个公主殿下!”夏宇川冷笑,“秦家余孽,伙同白贼意图谋反,正好在此将你就地正法!”
“你们敢在这行凶,难道不怕殿里的冤魂吗!”含山亮开嗓子,“别忘了这里是凛涛殿!它被弃作冷宫,因为这是万鬼同悲的聚阴之地!”
她一言既罢,便似惊动了鬼神一般,却听一阵风过,殿外松林里悲鸣阵阵,伴着窸窣翻滚之声,像有无数人哭喊着要奔进殿来。皇宫之中哪有不信鬼神的人?众侍卫只觉后背阴风阵阵,不由得一个个缩了脖子,将对着言洵的钢刀转向了门外。
夏宇川冷笑一声:“小丫头妖言惑众!凛涛殿里若有冤魂,岂容你长到一十八岁!来人!将这两个祸害圣驾的拿下!”
他一言既罢,却听殿外有人沉声道:“本宫看看谁敢!”
这声音清越,言洵立时听了出来,便大声叫道:“母后来了!儿臣恭迎母后!”
转瞬之间,凛涛殿外已是火把透亮,脚步杂沓,不多时,卢皇后在一众护佑中跨进殿来,立即有侍卫冲进大殿,将夏宇川和镇南卫逼在墙角。夏宇川这才惊慌地问:“皇后娘娘!你是怎么进来的!”
他带人进来时,早已将凛涛殿周遭围定,就算是只乌鸦也难轻易飞进来,怎么皇后却能大摇大摆地进来!然而卢皇后身后转出一人,却向夏宇川道:“夏指挥使,你指挥镇南卫多年,可知十个镇南卫里,就有三个我雪夜盟将士?”
“顾淮卓!”夏宇川睁大眼睛,“你!你还想着白璧成!”
“啧,此言差矣!”顾淮卓奇道,“臣下忠君尽职而已,与白璧成何干?”
“好了,别同他们废话!”卢皇后寒声道,“传本宫懿旨,夏宇川狼子野心,意图杀害皇子,着打入大理寺狱待审,镇南卫指挥使由顾淮卓暂领!”
在一片领命声里,卢皇后走到皇帝的尸身前,她跪下叩了几叩,却问苏有禾:“苏公公,圣上临终前可有旨意,着何人继承大位?”
皇后来了,大势已定,苏有禾不敢再打马虎眼,老老实实跪好道:“启禀娘娘,圣上将大位传于三殿下,非只老奴,含山殿下、陈遇安,以及跟着老奴的两个小监都听到的。”
“好。”
皇后凤目微转,看到含山时却微微颔首。含山不顾别的,扑通一声跪下道:“皇后娘娘,含山还有一事奏报,这张白绢是从这袭青袍中飘出来的,请娘娘过目!”
适才言洵和苏有禾只顾查看皇帝,无暇在意其他,只有含山站在那里心潮起伏,既不敢相信皇帝能急病发作,也不敢相信她一句誓言,便能立时成真。
难道这凛涛殿里,真的有鬼神聚集?
说到誓言,含山想起从青衫里迸出的那片薄绢,她跪在地上摸到了,拾起来仔细瞧瞧,那上头有字,但不是用寻常笔墨,而是用一种白色颜料书写的。
白绢上写白字,一时间根本瞧不清楚,但这领青蝉翼是从碧坤宫捎给夏国公的提盒里拿到的,含山不敢怠慢,所幸凛涛殿积满灰尘,含山便抓起尘土涂抹在薄绢之上。
颜料干透后易凸起,更易吃灰,渐渐地显出字来,含山凝目看去,那是一封信。
父亲大人钧鉴:上意谢拂衣怠战,欲以沈深春替换之,望速与千丹面晤,嘱其近日稍安,待处置沈深春后,松潘三镇请君自取。桃益
桃益是宸贵妃的闺名,含山听蓝姑说过。她心口怦然一跳,情知这是宸贵妃写给夏国公的信,而信中之意,是与羟邦王子千丹暗通,商量保住谢拂衣玉州都督之位,等处置了沈深春,再将千丹自取松潘三镇!
含山万万没有想到,霉朽脏破的凛涛殿才是这宫里最干净的所在!她心里也只剩一个念头,要把这薄绢昭示天下,要将夏国公与宸贵妃通敌叛国的罪行,昭示天下!
一件信物
宫人院的牢房比大理寺狱干净,因为害怕弄出疫症来祸害宫掖。白璧成躺在干燥的草堆上,抬头望着高高的窗子,今晚没有月亮,是个阴天,但天空却发白,也许塞满了看不见的云絮。
他想含山应该见到了皇帝,也不知他们谈得如何,这对父女十多年的心结能解开吗?如果解不开,白璧成要面对最坏的结果,是含山被终身幽囚凛涛殿。
那他们就只有一条路了,借顾淮卓之力逃出宫廷,去平州与晓天星会合,拿到秦家宝藏。
这条最后出路,是白璧成到京城之前设想的,但他在京里待了几天,有许多想法改变了,而有许多模糊的心思,又慢慢清晰起来。
牢门吱扭一声,有人提着一盏油灯走来,白璧成没有动弹,他坦然等待着。油灯逐渐靠近,灯下露出一张饱满柔和的脸,好像面团似的,慈眉善目。
“侯爷,让您受委屈了,在这还习惯吧?”
白璧成略作揣度,道:“挺好的,您是这里的……”
“执事,宫人院执事,洪刚。”
他就是洪刚,含山所说的洪大爹。白璧成往后靠了靠,笑道:“原来是洪公公。”
“哈哈,我虽然是个公公,但这称呼陌生得很,”洪刚打开提盒,拿出酒菜放在矮几上,“他们都叫我洪大爹。”
“是,我听含山说起过您,她也称您洪大爹。”
听白璧成提到含山,洪刚仿佛很满意,他微笑着点了点头,眼睛亮亮的。
“侯爷到了这里,缺什么要什么尽管说,老奴别的本领没有,在宫人院里是说了算的。”
“好,多谢洪大爹。我也不求别的,只想知道含山的消息,皇帝不会为难她吧?”
“皇帝为难殿下十多年啦,还能如何为难?但皇帝不会杀了殿下,他害怕悠悠众口,做事多有顾忌,灭了顺南王府已经让人说忘恩负义,不能再让人说冷血无情。”
“那就好!但我怕含山被幽禁在凛涛殿里,她心性自由,关着她等于要她性命!”
听白璧成这样讲,洪刚却愁容满面,长叹一声:“不瞒侯爷,老奴也担心此事!那凛涛殿便像个活死人墓,殿下花朵般的年纪,要不了多久就会凋谢!”
白璧成顺着他的话头,接着说道“洪大爹,现在能帮助含山的只有您了!如若皇帝当真幽囚她,您可有什么法子?”
洪刚紧皱眉头:“为今之计,只有借助秦家的力量了!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侯爷在黔州闹出那样大的动静,本就是殿下的出路!若非中途横生枝节,叫侯爷被押回了京城,只怕您和殿下已然鱼跃深海鸟入林,再无拘束了!”
白璧成唔了一声,像是赞同,但没有多话。
“为今之计,只有再续黔州之路!只是殿下与侯爷目标太大,再想出宫难上加难,说不得,只能老奴拼上一把逃出宫去,替殿下把消息递到平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