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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的目光立刻扫向陆离灼光二人。
“你污了我姐姐的清白,迫她生下你的孩儿,如今你这负心郎是要抛妻弃子吗?今日不管你是死是活,你都要跟我回去给我姐姐一个交代!”字字铿锵,义正词严。
众人先是看了眼嘴角已然抽搐的陆离一眼,又看了看旁边桌面上的孩子,不由得在心中恍然大悟:哦——原来这孩子长得像舅舅!
“宁灼光你……”
“你什么你?!你这蒙着人皮的野兽,若不对这孩儿和我姐姐负责,我就当场将你的狗腿打断!”
“啧啧啧,这是做了什么孽哦,竟有亲爹不要自己孩子的……”善良的老板娘一边给孩子喂食,一边斜眼狠狠剜了陆离一眼。
百口莫辩……
陆离绝望地看了众人一眼,又看向摆出愤怒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窃喜的灼光。
“唉……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,尔后拿开灼光那只攥着自己衣襟的手,他无奈地看向四周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灼光行走人世多年,终是将人世中的一些言行学了去,但再怎么学,也学不过天职便是司人间兴衰的白泽仙君陆离。
对于吃不得亏的陆老狐狸来说,一言便可反击灼光之前所说的种种。
“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……”陆离的表情灵活如戏子,委屈的眼神说来就来,“我同你姐姐在一起还不是为了能同你多待上一刻!若不是你生性放荡,家中男宠无数,我还需要用这等方法吸引你么?!”字字血泪,句句深情。
那一日,桃家饭馆的客人都道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。短短一个午饭的功夫,当真是看尽了世间百态,伦理家常。
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——说到底,还是陆离赚了。
兄弟
城外黄沙飞舞的小道上,烈日当头,周遭竟没有一丝树荫,而一白一青两个身影便缓缓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小道上,蝉声四起,他俩却如坠冰窟,时不时能看见他们浑身触雷一般抖上一抖。
灼光一脸僵硬地抱着孩子,孩子刚刚吃饱,活力满满,总是奋力地用手去抓灼光胸前散落的碎发,还时不时地发出咯咯笑声。
陆离道,“这孩子叫什么?”
灼光道,“这张面目,大概要换一换了吧?想是很多人已经记住这个模样了……”
“现在有他父母的消息么?”
“毕竟以后再出去时,让人认出总是不好的……”
对话牛头不对马嘴。
陆离看了灼光一眼,风轻云淡地笑笑,“你放心,我对那些人施了忘忧咒,不出几日,他们便可自然忘记这件事情。”
灼光又回望了陆离一眼,继而答道,“这孩子叫蜜糖。”
“换面目这样麻烦的事情总是少做的好。”
“他的父母我现时还没有找到线索。”
——依旧是牛头不对马嘴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陆离了然一般点点头。
“大哥,你不是可以扭转时间么?帮我看看这孩子的父母是谁吧?”
“既然是有求于我,那你不觉得你方才的行为太过鲁莽了吗?”
“不那样做你早溜得没影了!”
“我这不是忙着去完成那世人嘱托吗?”
“骗谁呢!你不是刚从忘川回来么?我倒是记得杉灵姐姐说想吃人世的莲花酥,说!你是不是来买莲花酥了?!”
陆离正欲回话,就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自对面而来,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长袍,他用宽大的袖子遮着自己的脸,却又急着赶路的模样。
这边一人步子匆匆,那边两人顾着说话,结果便是那书生一头撞向二人,灼光眼疾手快,抱着娃娃侧身一让,书生一个趔趄,眼看着便要栽到地上去,陆离适时出手,一把捞住了他。
“谢谢,实在是谢谢这位兄台了,另外还要道声抱歉,小生这路走得太急了!”书生弓着腰,加之袖子的遮挡,依旧看不见他的脸,但从声音可以听出他是个年轻人。
陆离和灼光相视一眼,没有说话。
那书生胡乱道了歉,便又匆匆离开了。
灼光看了看怀中咿呀不停的蜜糖,正欲抱怨两声,却感觉手上一湿,初时他还暗想着天怎么下雨了,然后转念一想,烈日当头,哪里来的雨啊……霎时间,灼光全身僵硬,接着又是一抖,最后鬼哭狼嚎,“哎哟喂这小东西尿了?!大哥,快来帮忙啊……大哥?大哥?!陆老狐狸你跳那么远干吗?给小爷我回来!”
荧之乡
用柴刀拨开眼前一人高的蒿草,少女追寻着记忆中那不甚熟悉的道路往前走去——自她在半个时辰前偏离了山中小道后,脚下的路便是她一刀一刀劈斩而来的。
她的家乡碎月城是南方边陲的一座山中之城,拥有延绵无尽的林海以及终年退不去的浓雾。这里的一切东西好似都能沾染上浓重的水汽,四季不落的乔木,清澈冰凉的溪流,远山上蒸腾而起紫色瘴气,以及墙壁上终日擦不干净的潮湿触感……她自这里出生,学会了在大山深处辨路,采集各类药草植物。
阿爹说,这片大山岭名唤荧光岭,只因每到盛夏时节,这万里林海里便会幻化出无数萤火虫,夜里它们聚集飞舞,点亮了整个森林,观之犹如灿烂星海。碎月城的百姓说荧光岭的萤火是神迹,能保佑碎月城百年安平,因此纵然那山中再是荧绿幽蓝,都没有人敢在盛夏时节贸然闯入山中,唯恐扰了神明们的清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