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节(1 / 3)
她坐在窗边静静等着,希望爸爸妈妈回来时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,可那天晚上他们回来,她忽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。慢慢的,她发现自己只是偶尔才是李萱源,清醒一阵脑子就会越来越乱,最后乱成一团浆糊,然后某个瞬间再次清醒……
马小霞还会经常来看她,给她买东西,给她爸爸妈妈钱,给她洗脸梳头换衣服,但她不喜欢变得干净,觉得变干净没有安全感,总是在马小霞走后把自己恢复原样。马小霞不厌其烦地教她使用各种东西,给她讲村子外面的事,有时家里没人也讲自己的事,马小霞总是讲着讲着就哭了,她明白这个善良的女孩其实也不快乐,也想有个人能帮帮她,她觉得自己应该报答她……
第36章 尾声后记
尾声
张文华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棵大柞树下时天完全亮了,经过昨晚的雷雨,天地间焕然一新,巴掌大的柞树叶揉碎烈日,碎光落满他的身体。
呵呵,李萱源一开始就把答案告诉他了不是吗?碎光落满身,也许当初李萱源被野狗从土里刨出来的那个夜晚,被揉碎的月光也曾落满她的身体。
张文华怔了一会儿,回味脑海中的故事,眯眼望向湛蓝的天空,久久不忍收回目光……
他在一处山泉里洗净自己,回到溶洞处,避开围着洞口惊恐万状地议论着什么的工人们,沿着玉米地回到车旁,从光头的车里取出两箱子钱,开车上路。
他先去了一趟杏花屯,把一箱钱放在王守根家门口,带着另外一箱回了老家。
家里和整个村子一样,静悄悄的,他踩着儿时无比熟悉的沙土地面,绕过房山,来到房子南面,看见母亲正在园子里侍弄着蔬菜。阳光亮丽,菜叶鲜绿。
他静静看着,发现母亲还穿着那身破衣裳,但人瘦了很多,脸上的皱纹也多了,头发间多了几缕青丝——独居的时光里,她已苍老得有些陌生。
母亲似乎感应到什么,身体忽然一抖,缓缓抬起头。那一刻笑容绽放在母亲脸上,泪水却也夺眶而出。母亲丢下锄头,捂着嘴小跑过来,边跑边说:“我儿子回来了,我儿子回来了……”
张文华扑进她怀里,紧紧搂着她,闭上眼仔细呼吸着那阔别多年的味道,“妈,我饿了,我想吃你炖的鱼……”
母亲扶起他,一边摸过他的脸、他的胳膊,一边细细打量他,一边说:“等一会儿,妈这就给你买鱼去,一会儿就好。”
之后母亲急切的身影出现在村间小路上,如以往一样,她要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火烧眉毛的急事,她笨拙地跑着,边跑边有意无意地大声说:“我儿子回来了……我们家文华回来了……”
鱼端上桌子,张文华狼吞虎咽地吃着,母亲则一如既往静静地看着他,用筷子给他的面前堆满最好的肉。
他脸上有伤,衣服也邋里邋遢,可是母亲什么都没问,只是不断给他夹菜,却自相矛盾地告诉他慢点吃。
吃完饭,他站起身,母亲预感到什么,也紧张地站起来,小心翼翼地问:“儿啊,这次回来能待几天吗?”
张文华笑了笑说:“不待了妈,我这就回去,晚上还得按时直播呢。”然后走向屋外。
母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,但她依旧笑着,紧紧跟在张文华身后,“那你多注意身体吧,妈挺好的,不用惦记,以后要是馋了就提前给妈来电话,妈保证你进屋就吃上热乎饭。”
张文华把钱箱子交给她,“妈,你儿子出息了,挣了很多钱 ,这些给你,你别舍不得花。”
他又从怀里掏出长命锁,“还有,我的长命锁找到了,你把它留起来吧。”
母亲怔怔地提着箱子,一步不离地跟着他走到车旁,另一只手摩挲着长命锁,眼泪“簌簌”落下,自言自语,“你小时候没足月就出生了,瘦的跟个猫崽子似的,别人都说你活不长,劝你爸趁早把你扔了,免得再养出来感情,妈就没信那个邪,用你姥给我的银镯子给你打了这个长命锁,现在再让他们看看,他们觉着活不了的娃都这么出息了。哎呀不说这些了,”她抹掉眼泪,“妈没啥用钱的地方,你在外面——”
张文华没让她说下去,把她抱在怀里——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高大到可以把母亲抱在怀里的,“妈,对不起,我该早点回来看看你的。”
他在眼泪落下之前开门上车,开向村口,母亲跟在后面疾走,车子快了,母亲就跟着跑,一直到车子消失在盛夏的田野间,母亲才停下,踮着脚尖茫然地向远方眺望,就像小时候他每次天不亮蹬着自行车去上学一样。
道路颠簸,车载碟片机自动运作,刚好播放到皇后乐队在1985年“拯救生命”演唱会上唱的那首《boheian rhapdy》,随着纯净的钢琴旋律,主唱弗雷迪用沧桑而高亢的嗓音唱道:
aa, jt killed a an;
put a gun agast his head;
pulled y trigr now he&039;s dead;
aa, life had jt begun;
but now i&039;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;
aa ,didn&039;t an to ake you cry;
if i&039; not back aga this ti toorrow;
carry on, carry on ,as if nothg really atters……
aa ,i don&039;t want to die;
i tis wish i&039;d never been born at all……
这首歌的中文译名叫《波西米亚狂想曲》,张文华看过那场演唱会的纪录片,歌词字幕在他眼前跳动:
妈妈啊,我刚刚杀了个人;
我拿枪指着他的头,扣下扳机,现在他死了;
妈妈啊,生活才刚刚开始啊;
如今我却亲手毁了它;
妈妈,我并不是故意让你流泪;
要是我在明天这个时候未能归来;
让生活继续吧,如同什么都没发生……
妈妈,我不想死去;
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没有出生到这世上……
晚上八点,张文华推开工作室的门,坐在桌子前,打开电脑,电子邮箱弹出“碎光落满身”的来信:
主播讲讲李萱源的故事吧。
他回复:
好。
碎光回复:
谢谢你。
凌晨两点,当这个漫长的故事讲完,房门被敲响,张文华最后望一眼阑珊的城市灯火,打开门,朝站在门外的袁警官伸出手腕。
(正文完)
后记
在豆阅写了长长短短十几个故事,没有一次出纸书,始终不太甘心,所以写这个故事时在行文节奏、技巧运用、悬念设计上进行了很大调整,创作过程中作者比较满意,写完却又有些后怕——这样的主人公是不是会触碰到某种出版忌讳?
不过既然故事已经写完,也无所谓了,就像责编跟我说,“创作者还是要写内心最想写的故事,因为一定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你。”
写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,有平台可以发出来跟读者分享,有人追读,或许才应该是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