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 / 1)
“爹爹!再飞高一些!我以后也要学武,可以飞到天上……”
充满稚气与童趣的欢声笑语,回荡在小小的院子里,久久不散。
等到夜色渐渐深了,用过晚饭。
妇人把娃娃哄得睡了,端来热水准备给丈夫洗脚。
魏扬连忙接过木盆,开口道:
“我是个粗人,受不惯别人服侍,以后这种事让我自己来就好了。”
妇人对着丈夫浅浅一笑,摇头道:
“这是奴家应该做的,心里愿意,也很欢喜。
夫君,今日来的那客人,身份不一般吧?”
魏扬双脚踩进滚烫热水,眉毛挑起道:
“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。”
那位凉国公确实是权势滔天。
即便在朝堂上也颇为跋扈。
时常以太子殿下的长辈自居。
近几年来因为强占田地、蓄养庄奴,被御史台参了好几十本。
却依旧稳坐钓鱼台,权势不减半分。
换做常人能攀附上去,只觉得是祖坟冒了青烟。
可魏扬生平最痛恨横行无忌,从不把泥腿子当人的权贵公卿。
本来见到那赵大管家面带倨傲,心中已经不喜。
再听到要划掉纪渊的名字、请自己为杨休刷劲。
怒火更是填满胸膛,恨不得把人丢出门去。
“夫君不愿屈身伺候这些当大官的,奴家觉得也好,平平安安才是福气。”
妇人坐在床榻上,温柔小意的说着。
“你不用担心,凉国公也是要脸面的大人物。
再说了,讲武堂择选人才是圣人定下的国策,上至太子内阁,下到六部百官,谁都不许暗中插手,干涉其中。
这是大忌!没人敢公然闹事!”
魏扬拉住妻子的手,放缓语气说道:
“真要怪罪下来,柴掌事也不会坐视不理。”
妇人倚靠在丈夫宽厚的胸膛上,低头问道:
“夫君当真很欣赏那个辽东考生,我看你把讲武堂发下来的雪花银蛇肉都给他送过去了。
你本来就身子不好,每到子时便气血低弱引动寒症,怎么都不给自己留一些。”
轻轻柔柔的语气之中,有几分嗔怪意味。
听到妻子这么问,魏扬忽然沉默下来。
过得半晌,方才说道:
“我老家在东山府,那时候圣人刚定鼎天下,还没那么太平。
三州之地闹了旱灾,家里实在养不活那么多张嘴巴。
于是我十三岁就从军入伍,只为了有口饭吃。
后来跟了谭大都督,辗转去了朔风关,一腔热血想要建功立业,我和老程便是那时候认识的。”
魏扬粗豪面庞上难得显出一丝缅怀之色,搂着妻子,轻声说道:
“我在朔风关待了八年,做到游击将军。
过了几年谭大都督调回天京,本来想带着老部下一起。
我没答应,说大丈夫的功名,当自个儿亲手挣,靠贵人拔擢不算真本事。
老程说我性子太烈、太莽撞,不懂得屈从世道规矩,迟早吃大亏。
嘿,没成想真给他说中了,我没过多久因为冲撞了某个厉害人物,灰溜溜被赶出了飞熊卫。
这些年来风霜雪雨都经历了一遍,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。
这普天之下的亿兆生灵,有人生来如龙翻云覆雨,注定要立于潮头,有人却脚踩泥泞,头顶风雨,豁出命来只求一个前程。
我和九郎都一样,啥也没有,只凭一股心气。
当年,我求前程的时候,有谭大都督、有老程提携、搀扶着,如今也该轮到我为九郎撑一撑伞了。”
魏扬想起那个初入讲武堂,便倒拔千斤铜柱的辽东少年郎。
“大丈夫的功名,当从刀中取……哈哈哈,这小子跟我是不是有几分相似?可惜啊,我不是谭大都督那等通天大宗师,这把伞也撑不了多久。”
妇人安静听着,她其实并不太懂沙场、朝堂之类的东西。
但却很爱听,因为丈夫说起这些的时候,有股子顶天立地的豪迈气概。
……
……
天京内城,凉国公府。
这座五进五出的深宅大院,就靠在正阳门旁边,隔壁是空置下来的宁王府邸。
这一条街上,没有低于二品以下的朝廷大员,被外人戏称为“公侯坊”。
那位身着绸缎长衫的赵大管家一路畅通无阻,来到二进院子的正房。
沿途婢女、家丁、护院如云,但凡见到了他都要躬身问好,低头行礼。
众所周知,凉国公治家如治军,极其严格。
上下尊卑,容不得半点逾越。
每年因为些许小事被打死、填井的仆从杂役,至少得有十几二十个。
外面威风八面的赵大管家到了二进院子,立马收起气焰。
弯腰躬身候在外面,等待主子的召见。
婢女通传之后,里头传来不紧不慢的温润嗓音:
“赵二回府了?传他进来。”
赵大管家大气也不敢出,低头钻了进去。
宽大的正房,一应摆设只能豪奢二字形容。
临窗是一张价值千金的紫檀雕龙大案,上面摆着云停斋的四方小鼎,里面点着静心凝神的龙岩香。
至于文房四宝、名人字帖更是堆积如山,价值不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