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 / 1)
许是饿得太久,动手太急。
沸汤当中,还有一只鲜红的虎头帽没被捡出来,覆在一颗头颅上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
邋遢和尚面无表情,并未露出不忍之色。
他轻轻转身,望向乌泱泱冲进天王殿的一众流民。
“老秃驴,你别多管闲事!”
高大汉子退后两步,眸光惊惧。
他手里的那口铁刀斩在对方脖颈上,反被崩开缺口。
是个扎手的硬点子!
本来预想当中,是一刀枭首,好让那颗光溜溜的脑袋,自个儿掉进锅里。
这下失算了!
“识相的,滚出大殿,不然宰了你的徒弟!”
另一个黑脸汉子反应很快,伙同其他几条人影,围住纪渊投影的小和尚。
“不成!不能让他走!万一下山报官怎么办?咱们逃荒到这里,杀了人,犯了杀头的罪!”
高大汉子忽地摇头道。
“老和尚,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?
你自断一臂,不,自断双臂,我就放过你和你的徒弟!”
铁刀,竹枪,越挤越密,如乌云般压过来。
殿外的篝火通亮,发出噼啪的声响。
照得里头一条条影子,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鬼。
低头默念超度经文的邋遢和尚,看向被一伙人围住的徒弟,轻声道:
“徒儿,为师这一脉向来单传,不轻易收人,也不轻易传法。
咱们求得是护道之心,行得是杀伐之路。
没慧根的,看不破。
没杀性的,拿不起。
没定力的,握不住。
没佛心的,证不了。”
纪渊仔细聆听,似乎若有所悟,开口便道:
“师傅,我记住了!”
他思及杀生僧的所作所为,所言所行。
莫名觉得这一脉,比起正统的禅宗更要难走。
“老秃驴,你说甚废话?赶紧动手,不然我先割了你徒弟的耳朵,当下酒菜!”
高大汉子满脸不耐,若非顾忌那刀枪不入的体魄。
他早就一刀捅穿肚肠,切做几块下锅了。
“所以,徒儿你须记住了,咱们修行,无论是佛法,武功,其真意都在一个‘杀’字。
向里向外,逢着便杀!逢佛杀佛,逢祖杀祖,逢罗汉杀罗汉……始得解脱,不与物拘,透脱自在。”
邋遢和尚一声高过一声,如作白象吼,震得天王殿簌簌抖落灰尘,随时都要塌下一般。
“你随为师学佛十二年,今日方算入门,赐下法号,临济!”
最后一句,仿如雷鸣!
咚!
惊天霹雳轰响大殿。
高大汉子耳膜都要炸开,两眼冒出金光。
手里的铁刀险些握之不住,几欲跌落。
他努力张开双眼,只见那个其貌不扬的邋遢和尚踏出一步。
轰!
地面像是翻转过来。
狂风扑面,烟尘如龙。
其恐怖的气力,恰如惊涛骇浪震荡庙宇。
登时颠得那些流民踉跄倒地,成了滚地葫芦。
“大师饶……”
高大汉子话音未曾出口,邋遢和尚右手持钵,左手握拳,往前用力一递。
噼啪!
对方仰头就倒,七窍喷出滚烫鲜血,筋骨碎裂如烂泥,当场没了生息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
邋遢和尚高诵佛号。
“韩老大死了!被一拳打死了!”
“做了他!一起吃肉!”
“不能再逃,跑了才没活路!”
“……”
嘈杂的喧嚣扑打过来,邋遢和尚无动于衷,他一字一句道:
“好徒儿,你是个有根骨的好苗子。
之前埋怨为师,只传你罗汉拳。
现在可要看好了,何为龙象自在、金刚大力!”
干瘦的身形闪动,合身撞向一条精瘦汉子。
也不动手,后者便兀自炸开,散成一团肉糜。
一脚抬起,狠狠踏下。
弯腰趟地的流民,瞬间踩成血泥。
邋遢和尚杀心一起,百无禁忌。
宛若一团闷雷滚走,所过之处,带起道道血浪。
顷刻之间,十几条性命便死了个干净。
“师傅……”
纪渊望着遍地血肉,尸骨无存,心想这邋遢和尚好生猛。
杀人如屠鸡宰狗,没有半分心慈手软。
这些流民多少也有几分武功,否则怎么能逃脱官府追捕。
为首的凝聚一条气脉,其余最低也是服气。
这样一队人马,若能养精蓄锐。
放在景朝立国之前,占王扯旗,做个山匪是没问题。
“西山、凤翔、北河……三府之地大旱,世道愈发险恶。”
邋遢和尚一口气吹灭柴火,抬手提着那口大锅,挖出大坑掩埋了事。
既无悲天悯人之态,也没有难过伤心之色。
生生死死,于他而言,仿佛平常。
篝火仍在烧着,邋遢和尚与自家徒弟靠着一堵半塌的破墙,吃着包裹里的干粮。
天王殿里,满是血污,已然落不了脚。
“师傅,到底啥是龙象自在,金刚大力?刚才太快了,徒儿没看清……”
小和尚抬头问道。
“其气如龙行水中,其力似象行陆地……你把那套罗汉拳打上一百遍,琢磨透筋骨皮膜的气血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