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 / 1)
其他的妃子,再如何受宠,决计也没有这份底气和胆子。
“洛施主且安心休养,勿要思虑过甚,再缓上一缓,应当没有问题。
之前东宫不是传出消息,声称圣人会在殿前大考之时,功成出关么?想必快了。”
洛皇后笑容婉约,透出几分慈爱,轻声道:
“大师有所不知,那是我儿含章故意为之,哄我这个糟老婆子开心罢了。
他自小不善说谎,比起行尘差远了,如何骗得过我。”
杀生僧沉默不言,生老病死是人间至苦。
除非位列仙佛,否则终究难逃。
在他那双浑浊无光的老眼当中,洛皇后脱离皮囊之下的骨相、气象。
几乎是油尽灯枯,好似枯败的枯木,榨干所有的生命精气。
“我这些天时常做梦,梦到打仗的时候。
去攻应天府,人博他率军冲杀,打下采石矶,身上中了五箭,跟个血人一样。
是我给他换药,包扎。
重八他带着天德、鼎臣渡江,连拔三城,克六州,终于拿下封王的地盘。”
洛皇后眸光虚幻,似有几分缅怀意味。
“一晃眼,过去好多年了,人博病死在行军路上,天德也是暗伤发作,只有鼎臣好好的,告老还乡。
他没良心,不想见重八也就算了,连老嫂子都忘了,怎么都不肯再进京。”
杀生僧面容悲悯,端起那口铜钵。
轻轻敲了一敲,惊散不知何时浮现于洛皇后眉间的死气。
“真真回天乏术。”
老和尚叹息道。
洛皇后本就不是武道高手,哪怕景朝圣人动用逆天手段,强行为她度过换血关。
可开辟气海,演化内外之景,却是无法以外力造就。
加上孕育双龙,损耗极大气数。
即便日夜采用金丹进补,吞服延寿宝药续命。
但本身已经是漏水的木桶,不管灌多少进去也是毫无意义。
人寿有定数。
虽然可増可减。
却无法打破桎梏。
“大师,让你见笑了,人一老就喜欢絮絮叨叨,变得啰嗦起来。
含章我儿有孝心,受得了,行尘那小子坐不住,最烦这个。”
洛皇后精神归窍,稍微振作几分,说道:
“听说大师你收了一个好徒弟,怎么也不带给我看看。
好几个郡主丫头,她们都没婚配,等着寻觅良人。”
杀生僧苦笑道:
“洛施主,我乃出家之人。”
洛皇后眸子一横,理直气壮道:
“大师你做和尚,你徒弟未必愿意一辈子拜佛。
若真个合适,入赘做个驸马、郡马,如何不好?”
酒色,赘婿,拉钩,奇遇
郡马?驸马?
“既然如此,老衲先代九郎谢过洛施主。
只是他年方十五,尚未及冠,谈婚论嫁未免早了一些。”
杀生僧苦笑一声。
这位并非世家名门出身的皇后娘娘,平生一大爱好就是给人做媒。
上到太子、燕王,下到几位老国公、大将军。
不管迎娶正妻,亦或者续弦侧室,甚至连圣人纳妃,都由她一手操办。
“如此年少有为,早早定下来最好。
古往今来哪个大丈夫,不是先成家后立业?
便是女方岁数大个三四五六,却也无妨,姐姐更会疼人,不比那骄纵的小丫头性情刁蛮。
还记得当年我和重八新婚,没过几日他就带兵出征……”
洛皇后像是寻常的妇人一样,碎碎念叨起来。
杀生僧默默倾听,太子请他入宫讲法,
想要解开母后心结,延缓油尽灯枯的时日。
实际有些病急乱投医了。
人力如何逆改寿数?
那是太古神魔方有的本事。
如今连阴世都沉沦不见,谈何续命不死!
洛皇后是本源亏空,加上气数折损。
纵有神丹灵药,也是回天乏术。
除非那位景朝圣人功成出关,位列仙佛。
施展莫大的神通,逆转光阴。
如若不然,人寿耗尽无可救之!
“洛施主且安心静养,老衲会在天京逗留一阵子。
若得空了,自会进宫一见,为你诵念经文,祈福养身。”
杀生僧眼皮耷拉,垂首说道。
“大师你人来就可以了,陪老婆子说一说话,大可不必为一个将死之人耗费功行。”
洛皇后似是乏了,精神有些困倦,声音轻淡道:
“我儿含章是一片孝心,不忍见我缠绵病榻,方才多次恳请。
他若有什么为难到大师的地方,还请看在老婆子的份上莫要怪罪。”
杀生僧起身道:
“洛施主言重了,太子殿下宽仁敦厚,礼贤下士,有明君之气象。
待到圣人功成出关,传位于长子,可保景朝国祚五百年。”
他其实不愿与白含章过多打上交道。
原因无他。
这位景朝储君气数之盛,堪称当世无双。
若非老和尚乃佛门宗师,修持深厚。
恐怕也会被压制运势,生出几分天威浩荡的恍惚错觉。
“临济大师,记得将你那个徒弟带过来,给我瞧瞧模样如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