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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渊盘坐于蒲团上,心神微沉,时刻勾动皇天道图。
他命格之中坐镇的凶神增损二将,本来就有出入阴阳之能。
只不过,没有像张奇山这样的走阴人亲自带路,未必寻得到杨娉儿等人的确切方向。
“纪爷听好我的咒语颂词,一字都不可忘!”
张奇山轻舒一口气,两手摇晃黑血葫芦,倒出香灰符水,弹指洒出。
口中吟唱起了晦涩音节,好似古老歌谣,充满苍凉之感:
“神水过乡,一遍,二遍,三遍。不念不灵,井中舀来五龙排位之水,路上带来草鞋之水,江边讨来长流之水,河中舀来五鬼之水……”
随着张奇山弹着香灰符水,平放于纪渊膝上的黑金龙纹古刀嗡嗡跳动,好似应和。
旋即,他的三魂七魄好像都被抽离出来,与这件禁忌法器融为一体。
“我的心神附着于刀上?这就是安老头所说的壳子么?阴魂凝聚形体,需得寻一合适的容器作为依托。
原来如此。”
纪渊此时的体验很是奇妙,有种类似魂魄出窍的异样感觉。
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,好似没有一点重量。
而盘坐的肉身却是呼吸微弱,像是昏昏睡去。
气息似有若无,宛若朽木泥像等物。
“怪不得上古修士曾言,人睡如小死,什么都不会知道。”
呼呼,呼呼呼!
突然之间,风雪笼罩。
如同刀剑的滚滚寒流吹动魂魄,纪渊不禁感到强烈的冷意。
像是精赤身子立于冰窟,有些颤颤发抖的刺痛感。
下一刻。
黑金龙纹古刀猛地跳动。
将那些呼号风雪全部隔绝于外。
纪渊像是穿上厚实保暖的狐裘棉服,又像是从冰天雪地来到铺着地龙的舒适屋内。
“这就是禁忌法器的另一大用处?”
他思忖之间,听到张奇山所吟唱的引路之词:
“双脚背手过桥边,铜蛇铁鼠闪一边。紧行紧走,走到六角石,地下好茶叶。紧行紧走,走到六角砖,地下好茶汤。紧行紧走,走到六角桥,脚亦摇,手亦摇……”
旋即,作为护法二人,其中之一的秦无垢。
依照张奇山先前所说,烧掉两头纸马。
魂魄离体的纪渊,本来感觉周身漆黑一片,看不清任何景象。
忽然间,一匹神骏的白马仰天长嘶,撒开四蹄飞奔至身前。
耳中听到张奇山吟唱的引路之词,纪渊亦是福至心灵,翻身骑了上去。
无需抖动缰绳,扬起马鞭,那头神骏白马像是识路,踏着滚滚翻涌的浓雾阴气,向着阴世行去。
白骨大江摆渡人,惊见阴司正神
踏,踏,踏。
乌黑如墨的高头大马好似电光,迅疾撕开浓浓阴雾。
通体如铁色冰冷的丘陵山包延绵起伏,崎岖小道上长满铁刺似的荆棘。
时不时淌下粘稠的浆流,像是蜿蜒的长蛇一样。
换作是寻常人,只怕根本无处落脚。
每走一步,都要被划伤皮肉,带出殷红血迹。
可为首的墨色大马,却是如履平地,丝毫不受影响。
只有仔细去看才会发现,原来那头鬃毛飞扬,神骏异常的马儿,竟是轻飘飘的,好像踩踏在风中。
“嘻嘻,这扎出来的纸马,居然跟真的没什么差别。
还好师尊请了两位奇人,否则的话,阴世之外的铜山铁棘,就足以拦住咱们了!”
杨娉儿一袭白裙飘然若仙,坐下那头墨色大马,乃是用冥烛宝蜡的烟气熏成漆黑。
再以朱砂画了张狭长的脸,又添了两点,作为眼珠。
如此才有“老马识途”的神效,能够将活人带往阴世。
“前头还有一条大江,叫做‘白骨江’,里面尸骸无数,载沉载浮。
其中水势湍急,消磨阴魂,等到过江的时候,纸马就不管用了,须得另寻他法。”
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,只见一顶软轿迅速赶上黑马。
四个面目惨白的纸人脚步如飞,整个都被滚滚阴气托举着,速度也不逊于纸马。
里面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阴郁老者,苦瓜脸,吊梢眉。
“纸人纸马之术,只能走阴,却难过关。
传闻之中,阴世共有七关,望乡台、黄泉路、鬼门关、三河畔、恶狗岭、迷魂殿、孟婆汤。
七关俱过,三魂七魄灵性散尽,才能转世投胎。
更有跟脚不凡之辈,会被引渡于酆都枉死城,勾销功德,重定来世。
好在咱们不用深入阴世,连望乡台都没到。
不然的话,纵使冰清师太给天大的好处。
老身也不敢下这一趟!”
又是一顶软轿摇摇晃晃,飘飞而至,鸡皮鹤发的老婆子掀开白帘,阴恻恻说道。
“依照初代祖师所言,那真人洞府沉沦忘川,唯有奈河改道,才会将其冲刷出来。
本来还差些时日,但就在不久之前,阴世似有异动,地气上涌,露出端倪。”
杨娉儿回身,笑吟吟望着不像善茬的两位老者,轻声道:
“还好有二老相助,否则,只凭娉儿和怀英道兄,别说寻找洞府,想要辨明方向都难。”
这两位苦大仇深的衰朽老者,也是阴门中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