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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只是个稍有名气的柴草市,让四五人做些麦草、硬柴、土煤的小本生意。
俗话讲,千里不贩樵。
偏僻村庄人烟稀少,忌讳长途贩运柴火木炭,极容易遭遇横祸。
所以,樵夫、炭工往往都在县城附近寻一处宽敞地方,同熟识的邻里乡亲买卖交换。
少用银钱,多是以物易物。
比如拿半斤谷子换八九捆干柴,两袋豆子换几块豆腐,诸如此类。
后来经过好几年的经营,蒲安渐渐人气旺盛,有了粮市、菜市、骡马市等大摊子。
尤其赶腊月集的时候,方圆百里的各座庄子,那些行商、货郎、牙行、马贩子都会汇聚于此。
最热闹的时候,足足四五百人有余,每次办上半旬左右才渐渐散去。
“什么见鬼的天气,寒气直往脖子里头钻!浑身像浸水一样,待会儿若不烤下火,这手脚都僵了!”
几个结伴而行的牙郎抱怨道。
他们受雇于州成的四骏牙行,主要做的是觅车雇船骡马之类,偶尔也接些鱼盐豆谷的小本买卖。
景朝治下,牙行分为官、私两种。
官牙条件诸多,乃是正经营生。
须得官府批准才能操持,且要交纳颇重的税课。
尤其是涉及货运、盐铁等事,必须有加盖关防大印的文簿,用以登记客商住所姓名,送报衙门,步骤繁多。
私牙的话,就没那么多讲究,但被官府抓住,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,轻则打板子抄家,重则流放或者问斩。
“这蒲安集近几年做得越发大了,不仅有日集、早市、腊月集,背地里还……操办‘鬼市’的买卖!名声已经传遍安州城了!”
有个牙郎压低声音,窃窃私语道。
“鬼市?罗大郎真有本事,黑白两道都能吃住!
手底下不够硬,碰到那些盗墓掘坟发死人财的狠角色,早就被连皮带骨吞掉了!”
年长的牙郎感叹道。
所谓的鬼市,也叫露水集,意思是天不亮就开摊。
初时是一些破落户或者官宦的不肖子孙穷困潦倒,只能依靠变卖家底苟延残喘。
他们为了不抛头露面,惹来耻笑,于是就赶着未破晓的时分,寻个背暗的角落摆摊。
后来引得捞偏门的效仿,因为手里的财货见不了光,只能走这个路子。
如此日久,便就形成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一方鬼市。
“谁知道背后靠山是谁?几年前还是籍籍无名的猎户,忽然就发迹了,摇身一变成为县城的头面人物!”
也有牙郎语气酸溜溜,其中透出几分羡慕嫉妒。
安州这个地界雨水充足,丰茂养人,给一块地耕种总归饿不死。
但也因为老天爷赏饭吃,所以一直出不了什么藏龙卧虎的草莽豪杰,远比不上武风彪悍的靖州。
这位手里头握着蒲安集,深得绿林道敬重的罗大郎,已经算是安州很有气焰的地头蛇了!
“到了!不知客栈还有房间没?今次赶集的闲人,委实来得太多!”
年长的牙郎面带担忧之色,蒲安集就一座前后两进的客栈。
换作平日里倒还好,这阵子春雨连绵,几条溪流暴涨,使得道路泥泞。
那些贩马、赶骡子的行商生怕牲口滑蹄,不敢往村庄再走,各个拥挤于此,搅得乱糟糟、闹哄哄。
这几个牙郎刚到集市的门口,就已经听见千奇百怪咒骂老天爷的市井俚语。
“老乡,怎么回事?不去客栈茶寮躲雨,干站着作甚?”
年轻的牙郎好奇打探道。
“呵呵,想来那罗大郎生意做得愈发大,瞧不起蒲安集的蚊子肉,竟开始赶人了!
咱们这帮走街串巷的穷苦人,如何配进客栈,也不怕脏了里面的地砖!”
这个满腹怨言,冷嘲热讽的声音,来自全身湿漉漉的货郎。
淋了大半天寒雨,也难怪说话这般尖酸不客气。
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年长的牙郎像条滑不溜秋的鱼儿,钻进钻出,问东问西,终于晓得情况。
原来是这座客栈给人包下,没法再让出一间房,那掌柜和店小二也硬气,直接将所有投宿之人,全部都拒在门外。
“哪来的一尊大佛?弄这么大排场?!”
年长的牙郎犯着嘀咕,却听到一阵儿马铃铛响。
他踮起脚,伸着脖子往南边的来路望去,看见八九辆镖车正在道上艰难地走着,一共二十几个趟子手跟在后面,陷在泥地里头。
队伍拉成了长长的一排,赶车的都是老把式,可轮毂还是沉进烂路,难以拔出。
那二十几个趟子手也都十分精壮,可使尽吃奶的力气,也推得辛苦。
年长的牙郎眼皮一跳,注意到那镖车在泥泞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,足见镖货之沉重!
为首的镖师是干瘦的老人,一张脸上皱纹如刀切石刻,满头的花白发,双眼精芒闪烁,显然武功不俗。
这么一行人直接进到蒲安集,散发的气势就把蜂拥的人流冲散开去。
“蒲安集的罗爷,还做走镖的生意?”
年轻的牙郎奇怪道。
“刚瞅了一眼旗号,像是靖州那边的镖局。”
年长的牙郎感觉不对劲,收紧湿透的长衫,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