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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应天府的百姓唤作“江上草堂”,乃城中文坛宿老的雅致居处。
“采石矶,定鼎景朝国运、白重器大势的决胜一战。”
一位衣着麻袍,脸覆黄金面具的高大男子,旁若无人登上三层阁顶。
把守楼梯口的几个伙计健仆,好像睁眼瞎一样视而不见,仍旧各自攀谈聊着趣事儿。
“哪怕过去六十年,至今再来看,磅礴水运当中,也夹杂着冲散不去的殷红血色。
可见那场大战的惨烈!”
麻袍男子脸覆黄金面具,声音浑厚低沉,似有几分缅怀。
于他身后,默默站着一位更加古怪的年轻人。
身披佛门袈裟,头戴莲花道冠,背负一座竹条编制的大书箱。
这等打扮,放在文华浓重,风气守旧的应天府。
多半要被那些老儒生骂上一句“服妖”!
可惜,庆云楼上下。
不管是客人,亦或者小厮。
都对其无动于衷,好像没看到。
“古今多少英雄枭杰,皆不过岁月长河的一朵浪花。
是非成败转头空,就像此时去看白重器,这位景朝圣人势头如日中天,横压天下。
可倒回去六十年,采石矶之战前,也不过红巾义军一头领罢了,并未彰显几分真龙气象。
反而是南方水路总瓢把子的陈洪基,坐拥百余战船,麾下虎狼众多!
雄踞于应天府,得山川之利,纳江湖之势,简直固若金汤!
结果最后的胜负,出乎意料……”
穿袈裟、戴道冠的年轻人顿了一顿,并未再往下说。
“白重器逐鹿玄洲,夺得社稷神器,一半归功于四神,一半归咎于天意。
他未改名之前,因着在家中排第四,族里排第八,唤作‘白重八’。
先天得了一份不大不小的气数。”
麻袍男子按住栏杆,他的眸中倒映出一条磅礴水运汇聚形成的威严巨龙。
配合应天府的青螺山麓,风水之流转,堪称雄壮伟阔,千古独秀。
“敢问盟主,可有什么说法?”
向来以博学自诩的年轻人拱手问道。
“太古劫前,诸圣共聚于光阴长河之最上游,进行过一次不为仙神所知的议事。
之后才有【昊天】离帝位,【世尊】出灵山,【道德】不显世,【浩然】堕玄德等等。
据说,祂们打算以十劫之悠悠岁月,重演无灾无劫的鸿蒙原初。
每一劫,总有些应运而生,亦是应劫而出的天道变数。
此为一种‘天机’,玄之又玄,做不得准,却暗藏气运消涨的奥秘。
白重器占了一个‘八’,极可能是八劫之末的某个变数。”
麻袍男子转过身,望向披袈裟、戴道冠的年轻人,笑道:
“这桩隐秘,你背着的那座百世经纶,应当也知晓。
只需一千二百之数的阴寿,就可以换得解惑。”
年轻人心头一凛,露出苦涩笑意道:
“神宵恐怕遭受不住。”
麻袍男子回到三层阁内,随意挑选一张方桌坐下,淡淡道:
“就在此地,等着纳兰桀那个家伙过来吧。”
唤作“江神宵”的年轻人眉头微皱,轻声问道:
“天运子当真遭劫了?”
被称为“盟主”的麻袍男子眉心跳动,深邃如虚空的双眸闪烁。
半晌后,摇头道:
“非生非死,又像死了又活。
清宝天尊曾与我提过,天运子气运太盛,一旦遇到压胜于他的命中克星。
绝对要倒半辈子的大霉。”
降十二道法纸,皆为一个杀字
江神宵眼皮轻轻一跳,低头笑道:
“压胜之人,命中克星。
依照天运子的性情,恐怕要遭老罪了。”
灭圣盟应运而生、应劫而出的三大绝顶。
公认以拜入奇士门下的那位右护法气数最盛。
毕竟,论及兴风作浪,灭圣盟里头没谁比得过他。
不仅数次跨过钦天监正于关外立下的“止步碑”,大摇大摆进到中原腹地。
还招惹诸多大宗师,山河榜上名列前茅者,鲜少没打过交道。
就连燕王白行尘都敢动念头。
要知道,那可是初成大宗师,就跟谭文鹰一同斩杀大魔的狠角色!
武运之隆,坐四望三,天下罕有!
如此肆无忌惮,都能活蹦乱跳。
除去天运子本身是道武双修的大宗师,手段极多。
也跟得天独厚的气运垂青,分不开关系。
“很难想象,天运子这么多的保命本事。
竟然也会折戟沉沙,栽在旁人手里头。
压胜他的那人,莫不真是辽东军户出身的纪九郎?”
江神宵倒了一杯茶水,轻笑道:
“我曾问过百世经纶,姓纪的小子,除去因为受到白含章的器重,沾染几分尊贵气数,并未瞧出有其他的厉害之处。”
麻袍男子脸上覆盖黄金面具,声音浑厚低沉,隐约有种掌握所有的强烈自信:
“道行无常,并非不变。
故而才有天规地律,自成方圆。
与百世经纶打交道,须得明白这个道理。
你今日之问,跟明日之问。
落在百世经纶那里,所得解答,兴许就是千差万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