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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后生,前边的路,就要你自个儿走了。
听咱一句劝告,凡有所赠,必有所图。
承接因果,己身难还。
别学咱,贪图一点便宜,反而误了自己。”
纪渊低头一看,申老头松开他的袖袍。
河畔的罡风吹拂,震得他头顶悬照的九宸动荡。
他回首想要多说几句,却见白发乱如草的高大老者身形淡薄,如雾缭绕,如气流散。
纪渊定了定神,继续向前而行。
太古九宸悬照于革鼎上,一蓬蓬薪火腾起,与垂流的星光相合。
他越过那株枝叶婆娑,道韵洒落的参天大树。
隐约用余光瞥见,下方有一张棋盘。
坐着一僧一道,一老一少,彼此对弈。
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书生,青衫别玉簪。
不知多少岁月的极远处,可见十轮光华照耀九劫,横贯无穷光阴的煌煌真阳,灿然发亮。
参天大树顶上,白发如雪的赤足青年直勾勾盯着纪渊,兀自散发出可怖至极的蛮荒气息。
另有四人,位于前方。
分别着玄服、紫袍、黄衣。
最后那位好似披戴大罗,沐浴星斗。
身形伟岸绝伦,头顶平天冠。
祂脚踏万道,如从混沌孕育出,手持一道古朴玄奥的图录长卷。
徐徐抬眸,看向纪渊,仿佛对镜自照。
九,一
那一道眸光垂落的瞬间,纪渊顿觉心神悸动,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可怖压力。
随着伟岸身形的倏然显现,贯穿无穷岁月的光阴长河波澜四起。
好似风雷乍动,掀起滔天巨浪,不住地拍打岸边,激起大朵浪花!
就连悬照头顶的九宸星斗,也都发生极为剧烈的震颤动荡。
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能出现,才会造就这样的惊变!?
“前路已断了,莫要再往前走。”
道韵婆娑挥洒,如同点点光华荡漾的参天树下,愁眉苦脸望着棋盘的老僧出声道:
“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”
少年相的道士穿着奇古,面容却很年轻,摇头笑道:
“不对,不对。
宁在直中取,不向曲中求。
路是断了,未尝没有接续之可能。
你我所做,不正是通古今之道,演鸿蒙之变?
小子承你佛门的因果,得我道门的造化,唯独不沾儒门的根底。
书生,合该你只能观棋不语做君子。”
那中年相的青衫儒生两鬓微白,头别玉簪尤显风采。
他像是作壁上观,抬头轻瞥一眼道:
“白费心机罢了,天帝之远见,岂不远胜你与和尚。
论资排位,咱们都是晚辈,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。
挑大梁,挽天倾的大事,归那几位头疼。
再者,我辈书生意气,敢叫万古长夜,恰如暗室长明!
哪里比你们一个渡众生、一个传道统的老家伙差了?”
老和尚与少年道士皆不语,像是默认,隐有钦佩。
毕竟太古之后,自愿被打落玄德,跌堕尊位者。
唯这位中年书生一人尔。
纪渊驻足不动,也未靠近。
对于和尚、道人、书生的交谈。
哪怕他再怎么努力,仍是听得模糊,难以真切。
就好像近在眼前,远隔天边。
这便是大道鸿沟,无形天堑。
自太古以来,都有仙佛开坛讲法,点化顽石草木之说。
可世人并不晓得,这“法”从来不轻传。
并非仙佛吝啬,而是道分上下。
万类跟脚不同,自然也有高低之分。
纵然有心倾囊传之,也未必就能够得闻得见。
纪渊心下清楚,光阴长河越往上游行,所经历的离奇之事便越多。
九劫之久,岁月无穷。
谁知道有多少大能,于河畔烙印下一点真性,万载千秋仍旧不被磨灭。
便如悬空寺后山洞窟,深深刻在石壁上的那道祖师身影一样。
数百年过去,仍然栩栩如生,宛若活人。
“人过留影,雁过留声。
皇天道图所收卷的道蕴,便从中而来。
越为强横的存在,祂们对于一方天地的影响,越发明显。
便如巨灵行于山川,神龙遨游云天,并无法完全做到和光同尘……”
纪渊抬眼扫去,僧、道、书生、白发男子,皆似水中月镜里花。
哪怕皇天道图抖动不已,那滚滚荡漾的煌煌光华,亦难以照彻过去。
他心神魂魄混同如一,像是梦中神游。
竟然直接越过那株道韵婆娑的参天大树,缓缓走向位于前方的四道人影。
玄服者轻轻摇头,侧身退开。
紫袍者嘴角含笑,拱手一礼。
黄衣者倒也算客气,让出道来。
莫名给纪渊一种“故人相逢”的古怪感觉。
唯独那位披戴大罗,沐浴星斗的伟岸男子。
祂只是踏出一步,可怖的声势,便已震得光阴长河涟漪激荡。
好似波及无垠时空、无穷寰宇,引得大道轰鸣,发出崩碎也似的宏伟神音。
那顶平天冠珠玉摇晃,遮盖住满是威严的深邃眸光。
这位伟岸男子行出几步,看到纪渊长身而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