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3 / 4)
平起平坐。」
毛毛端详她,「你会升的,运气来时,挡都挡不住。」
临走时承欢把所有窗户关牢。
「其实呢,」承欢说,「两夫妻要置这样的公寓,还是有能力的,只是省吃省用,未免孤苦,有大人帮忙,感觉不一样。」
毛毛瞪她一眼,「我最憎恨一种心想事成的人。」
承欢说:「但不知怎地,我有种感觉,家母不是十分高兴。」
周末,麦太太的烦恼升级。
她同女儿说:「我连会客穿像样点衣服也无。」
承欢连忙说:「妈,我立即陪你去买。」
「我不要,那临时买急就章新衣太像新衣,穿身上十分寒伧。」
承欢骇笑,「依你说,该怎么办?」
「该先在自家衣柜里挂上一段日子,衣服才会有归属感。」
匪夷所思,承欢觉得这话似毛毛口中说出,母亲怎么了?
麦太太继续她的牢骚,「还有头麵皮鞋手袋,都要去办起来,你老爸那副身势,不修饰见不得人,承早——」
承早在一旁直嚷:「我才不相信家亮哥会嫌我。」
他母亲嘆口气,「我先嫌自己。」
承欢举起双手,「等一等,等一等。」
麦太太看着女儿。
承欢温和地说:「辛家亮与我一般是受薪阶级,彼此不算高攀,堪称门当户对,我并非嫁入豪门,一劳永逸,专等对方见异思迁,好收取成亿赡养费,妈妈,你我用真面目示人即可。」
麦来添本来佯装阅报,听到女儿这番话,放下报纸鼓起掌来,「阿玉,听到没有,你的胸襟见解还不如承欢呢。」
谁知麦太太反而发作起来,「我的真面目活该是灶跟婆模样?我未曾做过小姐?我踏进麦家才衰至今日!」
承欢与承早面面相觑。
麦来添丢下报纸站起来一声不响开门出去。
承欢连忙追出去。
麦来添看着女儿,「你跟来做甚?」
承赔笑,「我陪爸爸买啤酒。」
她自幼有陪父亲往楼下溜达的习惯,他一高兴,便在小杂货店买支红豆冰棒赏她。
今日也不例外,父女俩坐在休憩公园长凳上吃起冰条来。
承欢说:「真美味,世上最好的东西其实不是不贵就是免费。」
麦来添忽然说:「别怪你母亲,她感怀身世。」
承欢一怔,「我怎么会怪她。」
「她一直认为嫁得不好,故此平日少与亲友来往,如今被逼出席大场面,因情怯而生怨。」
承欢微笑,她希望将来辛家亮也会这样了解体谅妻子。
麦来添搔搔头皮,「光是我的名字,已经无法同亲家翁比,听听:辛志珊,多响亮动听。」
承欢苦笑,「爸,你受母亲影响太深了。」
可是她父亲喃喃自语:「来添、来旺,像不像一条狗?」
承欢低下头,真没想到结婚会引起父母如此多感触,顿觉压力。
「比起我们,辛氏可算是富户。」
承欢道:「不,张老闆才是有钱人。」
「张某人是巨富。」
承欢道:「可是一点架子也无,每年过年,总叫我去玩。」
「是,张老闆特别喜欢女孩子。」
「往往给一封大红包。」
麦来添问:「辛家夫妇二人还算和蔼吗?」
「极之可亲。」
「幸亏如此。」
「爸,回家去吧。」
「你先走,我还想多坐一会儿乘乘凉风。」
承欢拍拍父亲肩膀。
到了家,见母亲在洗碗,连忙叫:「承早,你双手有什么问题,为何不帮妈妈?」
承早放下书本出来帮手。
承欢扶母亲坐下,劝说:「我明日替你买几套衣服皮鞋手袋,你先穿儿遭,往菜市来回来回跑得累了,新衣成了旧衣,就比较自然。」
麦太太不由得笑起来。
她摸着女儿鬓脚,「承欢,你一直会得逗我笑。」
承欢紧紧握住母亲的手。
替她置起行头来,才知道母亲真的什么都没有,还有,承早也还是第一次添西装。
承欢准备顺带替父亲选购衣服。
毛咏欣说:「我陪你去。」
「不不不,」承欢坚拒,「你的品味太过独突高贵,他们穿上不像自己,反而不美。」
毛毛端详好友,「承欢,我最欣赏你这一点,对出身不卑不亢,恰到好处。」
承欢笑,「咄,本市百多万人住在政府廉租屋里,又十来万学生靠奖学金读书,有什么稀奇。」
「辛某人就是爱上你这点豁达吧。」
「我像我爸。」
「伯母是好似比较多心。」
「唠叨得不像话,」承欢嘆口气,「看情形女性老了必然牢骚连篇,乖张多疑,将来你我亦肯定如此。」
「可是她是个爱子女的妈妈。」
「是,」承欢说,「为子女牺牲很大,可以做九十分,她不会八十分罢休。」
「那就够了。」
结果承欢仍然邀请好友陪她购物。
一则毛毛同大多数店家熟,可打九折,另外,承欢欣赏朋友目光。
一路买下去,帐单加在一起,数目可观,承欢有点肉痛。
毛毛看出来,同她说:「都不过是中价货里略见得人的东西,真带你去名店,可得卖身了。」
「赚钱那么艰难,花钱那么容易。」
「谁说不是,」毛毛颔首,「亮晶晶大学生,摆在办公室里任由使唤,月薪才万多元。」
「世上最便宜的是大学生。」
「可是如果你不是大学生,」毛毛咕咕笑,「却连摆卖的资格也无。」
衣物带回家,最高兴的是承早,哗哗连声,一件件试穿,一边自称自赞。
「姐,你看我多英俊,这个姿势如何,可杀死几人?」
麦来添也笑道:「花那么多钱又是为何来,至多穿一次而已,况且我一路在长胖。」
麦太太手中拿着女儿买的珍珠项链,沉默不言。
承欢蹲下来,「妈,为何懊恼?你若不想我结婚,我就把婚期押后。」
麦来添看不过眼,「阿玉,女儿迁就你一分,你就怪诞多一分,你那小性子使够没有?莫叫承欢难做好不好。」
麦太太开口:「承欢,你真能干,爸妈没给你什么,你却事事替自己办得周全,一切靠双手张罗,不像我,我无经济能力,结婚时连件新衣也无,匆匆忙忙拍张照片算数。」
原来是触景伤情,感怀身世。
承欢朝父亲打个眼色,麦来添拖着儿子到楼下去打乒乓球。
承欢心想,幸亏我在办事处已学得一张油嘴,在家可派到用场了。
她把新衣逐件折好挂起,一边轻轻说:「上一代女性找工作是艰难点。」
麦太太说:「你看邓莲如,方安生,年纪还比我略大呢,还是照样扬名立万。」
承欢咳嗽一声,「各人际遇不一样啦。」
「你要好好替妈妈争气。」
承欢骇笑,她一向觉得至大的安慰是父母从不予她成才的大压力,现在最可怕的事终于来临。
「如何争气?」她试探着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