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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牛车缓缓驶过崎岖的路面,摇摇晃晃的车厢里,一个个木雕好似感受到陈鸢的心情显出阴沉表情。
回来时历经半月,可眼下老牛屁股上贴满了疾行符,耷拉着舌头斜斜飘在嘴角,口水都在风里飘去后方。
牛车不再顾忌旁人,发疯似得一路冲向西北之地,穿过兰洮,再次看到广威城墙的轮廓,仅仅用了五日。
壮硕的牛身都轻瘦了许多,老牛浑身白气腾腾的喘着粗气,车厢就算贴上了牢固的符纸,也显出了几处残破的痕迹。
胖道人去前面城外集市买一些食物回来,陈鸢就坐在车撵上,目光空洞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,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,甚至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何事都没有理会。
自胡人退去,朝廷重新收复了失地,离开的百姓又都一一回来了,残破的房舍得以修缮,荒芜的农田、瓜地也重新洒进了种子,引着清水灌溉。
失去家园的百姓在路边搭建了茅屋,人渐渐聚集多了,形成了大大小小许多这样的集市,熙熙攘攘的人群,孩童追逐打闹,也有妇人的喝斥,小贩的吆喝。
周遭的热闹都与陈鸢显得格格不入,空洞的视野之中,前方有孩童哭了起来,一个粗糙的木雕被妇人拿在手里。
“摆弄这玩意儿做什么,假的,就跟你死鬼爹一样,就知道相信这种东西。”
“娘,这是爹雕给我的,说会保佑我们!”
草棚里,瞎了眼的男人冲出来,去抱住孩子,回头朝妻子吼道:“冲孩子发什么火,还有,将武安君木雕给孩子!”
“不值钱的破烂,稀罕什么!”
妇人一把将手里的木雕丢了出去,战乱来时,丈夫留下了抵抗胡人,她与孩子撤离了广威,如今再回来,丈夫瞎了一只眼,让她难受,可丈夫成天跟他说什么神人,起初还能听听,后面烦了,将火气撒在这木雕上。
“那有什么神人,要有神人,何不杀到胡人那边去!”
妇人大声喝斥,丢出的木雕并没有想象中传来落地的声音,一家三口下意识的回头,就见一个青衣长袍的年轻人站在那,将木雕接在手里。
那独眼汉子隐约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,可一时间想不起来。
正要询问对方,陈鸢拿着木雕已走到孩童面前,将木雕放到小手上,摸了摸他小脑袋。
“英雄从来不会离开的。”
这话像是在跟男人说,也像是给那边的妇人说的,起身走去牛车的刹那,一道青光落地,狂风大作,吹起烟尘弥漫。
就听唏律律几声马鸣,引得集市周围过往行人停下脚步,惊的向后退去。
被风吹散的烟尘之中,三匹战马拉着一辆战车嘶风咆哮,上方,一道身着甲胄持长戈的身影朝着城池方向大喝:
“吾欲征伐西域,可有儿郎同往!”
声音响彻这方天地,城中、城外军营,操练的兵马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清晰的听到了,有人熟悉这道声音,呆呆的看去同伴。
“武安君……”
有人喊了起来,紧接着更多的士卒聚集,其中不乏军中将校,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沉默的刹那,陡然爆发出“杀胡!”的喊声。
李安福披甲持矛,慌里慌张的冲出府门,翻身上了一匹战马,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。
不久后,一道道洪流跃马而出。
集市前,无数百姓已跪了下去,那独眼的汉子泪流满面,单膝跪地:“广威军中骑兵王林,拜见武安君,愿同往!”
“去营中告知旧部,愿随我去者,城外集结!”
声音慢慢,战车前行。
陈鸢站在牛车上,手中还有几个木雕一一引法落去地上。
一身红衣外照裲裆甲的少年将军挥舞汉旗;也有手握两刃矛雄壮猛将;更有手握宝剑,曾闻鸡起舞立志收复山河的赞世之才。
袍袂在风里抚动,陈鸢血书敕令。
“随武安君,杀往西域!”
……
此时,远在长镐城外西南的山麓里,纸钱挂在树梢被风吹的摇晃。
高高隆起的坟茔动了一下,随后,一只手破开泥土,嘭的伸了出来。
“徒弟哎,为师肚子饿了,叫那胖子赶紧煮……咦,老夫为何在土里?”
下一刻。
泥土爆开,披头散发的老人坐在里面,迷糊的眨了眨眼睛,看去四下,空荡荡的山岗,除了风声呜咽跑过,牛车、徒弟、胖道人一个都没见着。
老夫就是睡了一觉。
徒弟呢?!
一帮屠胡将
泥土迅速推开,疯老头揉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,推开被一拳打破的棺盖,推着泥土出来,撩了一下乱发,皱眉头,‘嘶’了一声。
“老夫就说要睡一觉,睡醒就不疼了,怎么醒来人都不见了?”老人一把将吹到脸上的黄纸拿开,叼在嘴里咬了一口,慢慢咀嚼缓解肚里的饥饿。
“至少也该把牛留下,饿了也能咬上一口。”
望着茫茫山势,视野里尽是起伏的林野,老人茫然的坐在老松下。
‘这个时候,那胖道士该是喊吃饭了……’
‘徒弟也该过来叫老夫醒过来。’
‘可他们去哪儿了呢?’
‘难道是老夫吃得太多,跑了?’
稀里糊涂的混乱思绪里,一只灰兔撒着脚丫跑过来,咀嚼嫩绿的青草,看到低头望来的人类,一蹬后肢,唰的一下,蹿去前面。